57. 新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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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就在查拉图斯特拉重新回到他的洞穴不久之后的一天清晨，查拉图斯特拉就像一个疯子一样从他的床上跳了起来，他用令人胆寒的声音大喊了起来，就好像一个仍旧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起来的打算的人一样。查拉图斯特拉仍旧继续叫喊着，因此，他的老鹰和蛇全都无比惊恐地看着他，在他周围的洞穴和比较隐秘的地方里的动物们——飞的飞、走的走、爬的爬或是跳的跳，全都溜走了，但是，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道：
　　快起来，深不可测的思想啊！从深处起来啊！你这个贪睡的大懒虫啊！我就是你的雄鸡以及曙光：起来！起来！要不了多久，我的叫喊声就能把你吵醒！
　　解开束缚着你耳朵的锁链：仔细倾听吧！因为我想让你听到！起来！起来！这里拥有足以让所有的墓穴听到的惊雷！
　　擦拭掉你们眼睛里的睡意以及所有的昏暗和盲目！也用你们的眼睛倾听我：甚至对于那些生来就失明的人来说，我的声音也是可以带来光明的药物。
　　一旦你醒过来，你应该永久保持着清醒的状态。叫醒还在熟睡的我的曾祖母们，然后再吩咐她们接着睡觉，这并不是我的习惯！
　　你自己翻动、伸展四肢，并且喘息了吗？起来！起来！你不应该喘息的——你应该对我说话！查拉图斯特拉在叫你，查拉图斯特拉这个无神者！
　　我，查拉图斯特拉，我是生命的辩护者，苦难的辩护者，循环的辩护者——我呼唤着你，我这最深不可测的想法啊！
　　快乐啊！你来了啊！——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我的深渊在说话，我把我最深的深渊转移到了光明之中！
　　快乐啊！快来我这里吧！把你的双手给我！——哈，啊哈哈！——哈哈，憎恶，憎恶！唉！——悲哀啊！
　　（2）
　　但是，就在查拉图斯特拉刚说完这些话，他就像一个死去的人一样一头栽倒在地，他就像死了一样，在地上躺了好久好久。然而，当他再一次恢复意识之后，他的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并且仍旧保持躺着的状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他既不吃饭也不喝水。类似这样的情况一连持续了七天；但是他的动物们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全都寸步不离地守候在他的身边，除了老鹰会时不时地飞走寻找食物。并且它会把它抓到的和掠夺的食物放在他的床榻之上：就这样，到了最后，查拉图斯特拉躺在了黄色以及红色的浆果、葡萄、红红的苹果、散发着甜美芳香的牧草以及松球的中间。就在他的脚边，放置着两只小羊羔，这两只小羊羔是那只老鹰费了很大的力气从他们的牧羊人那里抢过来的。
　　最终，到了七天之后，查拉图斯特拉从他的床榻上起来了，他用手拿起了一个红红的苹果，放在鼻子边闻了闻，查拉图斯特拉发现这个苹果散发着令人愉悦的芳香。紧接着，他的动物们开始认为他们是时候跟查拉图斯特拉聊聊天儿了。
　　“啊，查拉图斯特拉，”他们说道，“你已经紧闭双眼在这里躺了七天七夜了。难道，你不打算重新站起来了吗？
　　“从你的洞穴中走出来：这个世界就像一个花园一样等候着你的到来。散发着浓郁的芳香的风在寻找着你；所有的小溪全都喜欢跟随在你的身后流去。
　　“自从你在这里连续躺了七天七夜之后，世间万物全都期盼着你——快从你的洞穴中走出来吧！世间万物都想要成为你的医生呢！
　　“或许你已经有了一种全新的认知，一种苦涩的、痛苦的认知？你就像被发酵过的面团一样躺着，你的灵魂被唤起，并且膨胀到超出了自身的范围。”
　　啊，我的动物们啊，查拉图斯特拉回答道，你们如是说下去，让我好好听一听！听你们说话真是让我感到神清气爽：对于我来说，只要是有谈话的地方，就会有如同一个花园一样的世界。
　　这些话语和这些声音是多么的充满魅力啊；难道这些话语和腔调不是两个永远被隔离的事物的彩虹和桥梁吗？
　　不同的灵魂归属于不同的世界；对于任何一个灵魂来说其他灵魂都是另一个世界。
　　在彼此最相似的事物当中，错觉诉说着最欢快的谎言：因为最小的鸿沟是最难跨越的。
　　对于我来说——我的身体之外怎么能够存在另一个我呢？这里根本就不存在我的身体之外的我！当我们听着音乐的时候，我们全然忘记了这些：这是多么令人感到欣喜的遗忘啊！
　　人类可以在其中恢复精神的万物，不是都被给予了名称和声音了吗？说话就是一种非常大的愚蠢：所以，人类能够借说话在世间万物之上舞蹈。
　　所有的谈话以及所有的虚假的声音是多么的可爱啊！我们的爱在声音的伴奏之下，开始在彩虹之上翩翩起舞。
　　“啊，查拉图斯特拉，”他的动物们说道，“对于那些像我们一样进行思考的人而言，世间万物都在跳舞：它们走过来，伸出手，欢声笑语，奔跑——并且如此循环。
　　“世间万物消亡了，世间万物又重获新生了：存在之车轮，在永远转动着。世间万物凋零了，世间万物再一次重获新生；存在之时间，永恒的奔走着。
　　“世间万物都会破碎，世间万物又会重获新生；存在本身会永恒地建造相同的存在之房屋。世间万物都会彼此分开，世间万物还会再一次重逢，存在之轮回对于自身来说永恒地保持着真实。
　　“存在每时每刻都在开始，星球在‘这里’永恒地围绕着所有的‘那里’旋转，任何地方都是中心。永恒的道路是曲折的。”
　　啊，你们这些喋喋不休的人和手风琴！查拉图斯特拉回答道，并且他再一次微笑了起来，你们怎么会知道那些必将在七天之内完成的事情呢：
　　——你们怎么会知道那头怪兽会悄然爬进我的喉咙里，并且让我窒息的呢！但是我把那头怪兽的头咬了下来，并且将它从我的嘴巴里吐了出去。
　　你们——你们已经将这件事创作出一首抒情诗了吗？但是，现在我躺在这里，仍然被那些撕咬和吐掉弄得疲惫不堪，仍然为了我自身的救赎而觉得患上疾病。
　　你们难道已经彻底地冷眼旁观这些了吗？啊，我的动物们，难道你们也这么残酷和冷血吗？你们喜欢注视着我遭受巨大的痛苦，就像是人类做的那样吗？因为人类就是最残忍的动物。
　　从古至今，人类把观看悲剧、决斗以及酷刑当成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看啊，当他发明了地狱的时候，那就是人类在这片大地之上的天堂。
　　当伟大之人开始叫喊：那些渺小的人就会立即跑到那里去，并且从他的嘴巴里伸出最具贪婪之欲望的舌头。但是，他称它为“怜悯”。
　　那渺小之人，尤其是诗人——他是多么充满激情地用言语来控诉自己的生命！好好听一听他说的话吧！但是千万不要遗漏他的所有的控诉之中的贪婪之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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