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叛徒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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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茶水，带着难以说明的涩味，涌去叶闻的嘴中，淡淡的苦味，压住了舌尖。
叶闻缓缓放下茶杯，低眉垂目，仍是呆呆的看着手中的茶杯，杯底的剩余的茶水中，有一小片茶叶沉在底部，仿佛正如他此刻的心境。
落石入渊，无尽的黑暗涌来，让人难以喘息。
安屠生拿起茶壶，眉眼低垂，一边给叶闻添着茶水，一边低声说道。
“那个青铜虎像对她而言，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她本想以此与你相认。”
“真的很可惜，你们两个都错过了。”
“但造化弄人，我和她都没想到，当年那个可爱的婴儿，会成为名震天下的杀心。”
“更没有想到……她会把你认成她的宿命，想要死在你的手中。”
叶闻深吸一口气，本想端起茶杯，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眼神一黯，放下了茶杯，张口欲言，却发觉自己的喉咙干涩，什么都说不出来。
安屠生看了一眼叶闻，隐隐猜到了他想问些什么，便轻声说道
“直到她死，她都没有想起当年的记忆。”
“不要问我，为什么没有告诉她，以她的性子，如果知道了这段记忆，怕是更会觉得，这是她的宿命。”
“不做任何抵抗的死在你手里，与其那样，还不如她什么都不知道，与你来一场生死未卜的决斗，或许还有让她活下来的机会。”
安屠生将身子坐正，面带歉意的低下头去，低声说道。
“抱歉，让你知道了这样的真相。”
叶闻怔怔的看着低头道歉的安屠生，眼中瞳孔缓缓缩小，胸口处传来一股剧痛，如要撕裂一般，他缓缓伸手，按在胸口，似是想要止住这股痛楚。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是一种名为愧疚的东西。
忽的，叶闻的嘴巴向上咧去，如疯了一般，捂着胸口，发出沙哑干涩的笑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子一般的笑声过后，叶闻神色悲伤，像个疯子一样，用手指指着自己，可悲的说道。
“该死的人……原来是我吗？”
安屠生怜悯的看着叶闻，柔声安抚道。
“她已经活了很多年了，而且确实也是一个恶人，你并没有做错。”
叶闻扯动嘴角，似哭似笑的看向安屠生，眼中的瞳孔，满是苦涩之意。
“可无论她如何该死，杀她的人都不该是我，我没有那个资格啊。”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还与年幼的我，有过一个月家人的缘分。”
安屠生呼吸一窒，说不出话来，叶闻与老怪物两人，如同两条相互缠绕的线，自开始时便已连接到一起，缠缠绕绕的，真就如那可笑的宿命一般。
“她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常年在困在黑暗之中，害怕黑夜，却无法在阳光下行走，她早就疯了。”
“可即使如此，她也有过很多次抽身而退，弃恶从善的机会，可惜却被白衣裁决一次次抹去记忆，重新开始做一个恶人。”
安屠生视线游移，落在自己白皙的指间，眼神一晃，轻声叹道。
“如果没有白衣裁决，或许当初你们重逢时，就不会是那样的局面了。”
“或许，这就是命吧。”
语落茶间，屋外落日的余光落在安屠生身上，以二人之间的桌子为界，一边是金色的落日余晖，一边却是渐渐模糊的黑暗。
叶闻坐在阴影之中，如要彻底融入身周的黑暗一般，他不在说些什么，只是双手不再颤抖。
沉默许久后，叶闻缓缓拿起茶杯，将杯中的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后，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低声说道。
“这茶太苦了。”
安屠生无奈一笑，同样拿起茶杯，递至唇边，微微抿了一口茶水后，缓缓说道。
“心苦，茶便苦。”
……
玄山，又名拳山，全因山上的神拳开流得此怪名。
玄山之下，却是一处热闹繁华的城镇，人来人往，时不时有背着兵刃武器的江湖人士路过，无人敢惹事。
华荧站在城镇大门前，神色复杂，而在她的身后，却有一个庞然大物，紧张的看着城镇，似乎有些害怕。
而在巨大的怪物肩膀处，还有一个小女孩坐着，那个小女孩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是虚弱，她同样有些害怕的看着远处的城镇，不安的问道。
“华荧姐姐，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华荧回头看向那个小女孩，伸手理了理灰扑扑的长发，轻声问道。
“你们很害怕吗？”
“唔”那个巨大怪物，垂头丧气的低着脑袋，无奈的点了点头，那个小女孩同样神色灰暗，两只小手纠结的扯着衣角，小声说道。
“嗯……他们会用石头砸我们，骂我们是怪物，让我们滚出去。”
华荧闻言，转过身子，轻轻按在那个巨大的怪物的手臂上，神色柔和的低声安抚道。
“没事的，这里跟其他的地方不一样。”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罢，华荧重新望向小镇，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踏步，向前行去。
见状，小女孩与怪物对视一眼后，犹豫再三，却还是默默跟了上去。
三人走入小镇之后，果不其然引发了一阵骚乱，街上行人纷纷惊呼，面如土色的四散而去，没过多久，整个街道便已空空荡荡。
华荧对此毫不意外，神色复杂的看着这熟悉的街道。
她在这里只是生活了短短五年的时间，可为什么，再次踏上此处时，却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就好像是回到了家里一样。
明明她真的回到自己的故乡时，只有一股难以言明的不适感。
或许是那个巨大的怪物太过安分，原本藏在暗处的人们，渐渐大起了胆子，小心翼翼的揭开门窗的缝隙，偷偷打量着华荧三人。
小女孩似是察觉到了那些暗中窥视的目光，不安的蜷缩着身子，将小脸蛋埋在她姐姐长长的绒毛中。
忽的，一片寂静之中，有一块石子扔来，砸在了怪物的脑袋上。
嘭！一声闷响中，有一个稚嫩的童声，缓缓叫道。
“怪物。”
这个词如诅咒一般，小女孩与她的姐姐瞬间停下脚步，不安的看着四周，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不敢再前进一步。
华荧眉头一皱，刚想说些什么时，却见又有几块石头砸出，落在了那个巨大的怪物身上。
“怪物！”
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个孩子的举动，还是因为怪物这幅不会反击的模样，那些躲在暗处的居民们胆子突然大了起来。
“滚出去！”
“怪物！滚出去！”
只见在一声声辱骂声中，有人趴上屋顶，一脸厌恶的扔着石子，咒骂着怪物与她肩膀处的小女孩。
“滚出去，你这个肮脏的畜生！”
漫天落下的石子中，怪物却早已伸出自己的大手，温柔的护住了坐在肩头的妹妹，任由石子落下，狠狠地砸在自己身上。
她，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哪怕那些尖锐的石子划破了她的手臂，脸蛋，甚至是眼睛，她却仍是一动不动，没有要还手的意思。
而在怪物巨大的手掌下，小女孩身子缩成了一团，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可那些恶毒的咒骂声，却依然穿过她的小手，一字一句的落入她的耳中。
怪物，畜生，该死的妖怪。
这些听起来有些熟悉的词语，让小女孩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这幅场景，与之前的遭遇果然一般无二。
很久之前，在一场大雨中。
小女孩鼻青脸肿的站在大雨之中，雨水将她的全身浸湿，而她却只是呆呆的望着前方，一处倒塌的茅草屋。
那里，是她和姐姐相依为命的家，一个破破烂烂的茅草屋，虽然自从姐姐变了样子后，就不能进屋了，可是那个屋子，依旧是她们两个人最喜欢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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