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狗子和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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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仰起头注视着头顶苍白的灯光,脑海里忽然涌现了出了一段多年前的记忆。
  龙门行政大楼的楼顶,那天的天空很阴沉。
  楼顶的铁门被人推开,伴随着推门的轻响,她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楼边的男人,男人披着的华贵大氅,黑色细密的绒毛与扎成马尾的长发伴随着楼顶的大风飘动。
  他凝望着身前这座繁华的城市,好多年前,他从这里离开,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回来时,会站在这座龙门最高权力中心的顶点,从这里去看这座城市的他忽然发觉这座城市是如此繁华,昌盛,数不尽的街头巷尾,看不清的人潮涌动,高墙包围了城市边缘,让它看起来恰似一座隔空而立的巨大囚牢,墙外是生机隔绝的荒野,多少人依赖它而生存,又有多少人在里面为生活而奔波疲惫。
  即是囚笼也是庇护所。
  人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是多么渺小,渺小到微不足道,渺小到多如牛毛,他本该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他本该也平静的生活在这座囚笼之内。
  “我一直在等你,狐狸崽。”他没有转过身,风带着他的声音传入猎狐犬的耳畔。
  猎狐犬停下脚步,她看着站在楼畔的男人,关上铁门,背靠在门旁的墙上。
  狐狸崽,好陌生的称呼,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过有人用这个外号来叫自己了,快二十年了吧,从自己成为猎狐犬后,就忘记了自己曾经还被人这么叫过。
  可自己要怎么回答他呢,叫他什么,陈默,蛇,格尼威尔还是他现在尊贵的身份,好像一转眼,他又在自己稍不留神中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总能这样出人意外。
  “收手吧,狗子,趁现在还来得及。”
  来得及吗,其实猎狐犬心里很清楚,可能已经来不及了,从他看到出现在龙门这个高贵又陌生的他时,猎狐犬就知道一切已成定局。
  但她还是忍不住,或许连她都有一丝幻想,幻想他能舍弃现在的一切,隐姓埋名的活下去,她知道,他并不是那种会眷恋权势的人,他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平静的活下去。
  可这好多年来,有多少事事与愿违,又有多少事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一如当初说好的会写信谁也没料到,唯一联系他们的人已经离开人世。
  命运无常,人永远也无法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几年不见,你比起当初要天真了不少。”他说。
  “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意孤行又自以为是。”猎狐犬回答,她忍不住讽刺道:“怎么?成了高高在上的武王就让你这么得意。”
  “我没有站在这么高的位置过。”他说:“从这里看下去,这座城市很小,小到我一直手就能让它在顷刻间消失。”
  “龙门的确太小了一点,对现在的你而言,想让它覆灭不过轻而易举,但可惜你不会这么做。”
  “你怎知我不会?”
  我对这座城市充满了怨恨,我恨这里的一切,我恨将我的人生变的如此悲惨的一切,我恨它,我本该恨它,龙门,一座吃人的城市。
  是它让我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可也是它让我活了下来。
  “为什么回来。”猎狐犬轻声说,用的却不是疑问的语气。
  如果你真的想毁掉它又为什么会回来,你不会这么做的,我很清楚,因为不管龙门曾对你做过什么,它始终是你的家,是你这个孑然一身,突兀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唯一的留恋。
  这里有你的记忆,有你的过去,有你在意的的一切。
  “其实我倒是很希望你能毁掉它。”猎狐犬的目光穿过高楼,落在形形**龙门林立的建筑中,远处行政大楼相同的高楼,铁塔,高架,大桥……她的目光最后投向阴沉的天空。
  “但遗憾的是,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因为她们也在这里,你的女儿,陈,还有叫星熊的人,你从叙拉古带回来的狼,孤儿院,你去过的商铺街道,走过的大街小巷,留下过身影的坡道街头,你从小就是个眷恋过去的人,虽然不想承认,但龙门里的确生活着许多无辜者,你不会去破坏他们现在的生活,你很清楚,失去了家是什么滋味,我也很清楚。”
  那个夜晚,我们躺在安置营简陋的板房内,你没有哭出声,但我能感觉到,抱着你的我能感觉到,落在我手腕上温热的液体。
  “那天晚上,你哭了吧?想想看,这座城市对我们来说好像是绝情了一点,可天底下委屈凄惨的人多了去了,比起他们,我们还算好运。”
  至少你和我现在都有了直面生活的勇气和资格,即使命运依然缠绕着我们,不知明天将会走向何处,但许多人都不在意明天,活下当下已经需要鼓足勇气。
  猎狐犬说的无比轻松,仿佛在阐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即使他嘴上说着希望毁掉这个城市,后来又说天底下委屈凄惨的人多了去。
  她一向如此,让人分不清她的立场,或许说,她一开始就立场分明,在知道他不会这么做之后,她就有了判断,因为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一直是跟着他背后的那个狐狸崽。
  “也许你没有说错。”男人转过身。“这座城市偶尔也会给人一丝温暖,让人进退两难。”
  “你现在也进退两难?”
  猎狐犬说,她一步步走到男人身边,注视着男人脸,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以及身后在风中飘荡的黑色长发:“头发又长了?”
  也许变长不仅是那头黑发,一起变的还有他现在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
  “嗯,这次不劳烦你了,狐狸。”
  “是吗。”猎狐犬心里涌现出一丝说不清的失落:“不会觉得麻烦?”
  “挺好。”
  那年的夏天,他来到龙门之后,在下城区和上层区那幢老旧小区房,小区房外是一条外置的水泥楼道,房外是宽阔的楼顶,有一扇窗户,打开就能看到房顶,猎狐犬在窗户底种了很多花,有些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种在那里,可能那一天会用到。
  阳光明媚的天气下,长着些许青苔的屋顶摆放着椅子和理发工具,发散的花香中,一簇簇发丝随着她手中的剪刀落在地面。
  “也是,现在的天气不适合理发。”猎狐犬轻声找了一个理由:“楼顶风太大。”
  猎狐犬站在他身边,不知为何,她恍然察觉现在的他要比起当初的他高大了不少,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也许只是他披着的华丽大氅和那身昂贵的大炎皇族装饰让他看上去满是威严,也或许不过是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少了自己每次都能见到的动摇和彷徨。
  她还是记得那个第一次来龙门自己在酒馆里见到的他,不擅长喝酒却喝的烂醉如泥的他,自己背着他走了好长的路。
  走过一段没有路灯昏暗的道路,他迷蒙的睁开眼呼喊自己的名字——狐狸崽吗?好久不见,尽管第二天醒来他对自己这个被派来监视他的人仍旧充满了警惕,敌意和可见的疏远。
  那天晚上,她罕见的坐在阳台前的椅子上,用一次也没用过的天文望远镜看了一整夜的星星,十多年前的龙门,依稀还能看见头顶的星空,他曾指着天上的星星告诉自己,其中有一颗,或许两颗是自己的亲人。他告诉自己那一颗星星代表了什么,是什么星座。
  后来自己才知道,其实他只能认的出北斗七星。
  她听说天文望远镜是世界上能看的最远的东西,可好多年了,即使是天文望远镜也看不到离她而去的陈默,看不清她和他之间隔了多远的距离。
  他们曾一起坐在安置营内的土坡抬头仰望星空,二十年过去,星空还是同一片星空,看星空的人却早已不是过去的人。
  可即使如此,她也不想看着他去送死,去为了两个对他漠不关心的人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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