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然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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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伟大的行动和思想都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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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没有要停歇下来的意思。
  乌萨斯的荒野笼罩在淋漓的滂沱大雨里。
  他们坐在黑墙门口坍塌的岩石下,藏在山谷深处的建筑迎接着漫天风雨,雨水顺着山壁淌下,连成雨线。
  雨夜里有些许寒冷,因为没能找到燃料,雨声是那么清晰,清晰的回荡在人的耳畔,手电微弱的光是黑暗里唯一光源。
  人们往往因为某些误会以及没能开口说出的话语而后来渐渐疏离,以至于对彼此产生误解。
  其实很多事,假使能坐下好好谈谈,未必不能有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结果,可人总是有太多顾及,又或许所谓的自以为是与一厢情愿其实某种程度上而言,都只是出于一种心安理得的自私。
  陈默这个人,大抵是如此,在他众多的缺点里,唯独这点,他没法去改正,就像这世上有太多的苦难一般,他没法让每件事都能顺应自己的想法。
  陈默懂这个道理。
  他懂有时候人只能尽力,却未必能指望得到结果,他也懂大多事其实光想光做是不成的,大多事并不因为谁希望就一定能实现。
  人要学会适可而止,也要明白量力而行,衡量自己,衡量他人。
  可也总有些事,哪怕明知人力不可为,哪怕明知希望渺小,但人还是要去做,落在别人眼里会看做可笑,愚蠢,自大,可那是因为他们没遇到那种事,没遇上他们想守,却很清楚结果的事。
  如果一件事难就不去做了,如果一件事即使做了就没有意义,那就该去放弃。
  没有这种道理。
  这世上大多事其实从来没有值不值得,这世上的值得对每个人而言都未必相同,所以这世上的事只有愿不愿意。
  塔露拉拿出了那枚在门口捡到的注射剂。
  “这是你的?”
  陈默没再试着去隐瞒。
  “靶向药,上次从卡兹戴尔带回来的,能暂时抑制身上病情的发作。”
  “你没说过。”
  “怕你担心。”陈默说:“不过现在不用了,我很少再使用法术了,塔露拉,我很想告诉你没那么严重,可我知道你不会信。”
  “你没必要瞒着我。”
  “是没必要。”陈默回答:“感染者的生命很短暂,从感染上源石病那天起,我们的生命就开始随着时间的流动不断缩减,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一块冷冰冰的石头,我一直很怕那天到来的太快,即使有过准备,我还是有太多的事想去做,即使做完了那些,我还是想活着,活的更久一点。”
  “丧气话。”
  “是事实。”
  塔露拉瞪了他一眼。
  “没人不怕死,小塔。”
  陈默能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我可以平静的接受自己的死亡,但我不能平静的接受我死以后的模样,我不能接受你带着感染者们在乌萨斯的追捕下狼狈流离,所以我想我还能为你和你的感染者们做点什么,让你们接下的路能更好走一些,让你和感染者们的处境能更好一些。”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还不够,而且想活下去,光靠我是不行的,我以前没这个想法,可从来到这里以后,认识了阿丽娜,认识了霜星和雪怪,我知道了你们之间深厚的感情,我也知道你放不下他们,假使我是你,我也同样放不下这里的一切,所以我能理解你,理解你的想法,理解你的愿望。”
  他这么说,声音很轻,却难免带着些许无奈与无奈后的释然。
  “你没必要这么想,没必要觉得这是你应该去做的,没人应该去为谁做什么。”
  塔露拉说,可这样说的她心里却很明白,如果不是自己留在这里,他是不会来为一群感染者做这些的。
  她这番说的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可耻。
  “但除了这些以后呢?”陈默问:“你能接受的了失去谁?失去阿丽娜,失去霜星?”
  塔露拉没有回答。
  “我也一样,接触的越久,就越难以放下,可我们要面对的是乌萨斯,我们的对手不会留情,他们不会因为我们不愿意失去谁而放过我们,不光全是为了你和感染者们,也为我自己,塔露拉,我以前没想过自己今后要去做些什么,直到在这里,我才终于找到一些对我而言真正有意义的事……我想让你们活下去。”
  “我犯了很多错,多到我已经没法去细数,就连曾经在这里的那段记忆,我也已经快要记不清,我总要去偿还,去纠正过去所犯下的那些错,哪怕这种行为没什么意义,所以不光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人们常说报应,所以陈默认为自己现在的遭遇也是一种报应,一种对他过去对苦难视若无睹,满手血腥的一种报应。
  这种说法也许太过可笑,他现在只是想偿还,至少如果这真的是一种报应,他觉得他该自己去承担。
  他同样是个固执的人,可他固执的一面通常表现在他所关心的人身上,而不是他自己。
  人如果经历的过多,就再也没法让自己变得天真和热切,保持年少时的意气与不羁,这无疑是一种悲哀,但同时也是现实原本的模样。
  这片大地不是非黑即白,相反,这片大地上有太多颜色,有热切的红,希望的白,正直的银,就像人的感情从来无法纯粹单一,怜悯,胆怯,勇敢,恐惧,悲伤,这片大地同样如此。
  塔露拉没再说什么。
  这是她从遇到陈默以后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种话,塔露拉终于明白,他眼前的谎话精早已经不是她记忆中那个谎话精了。
  她恍惚间好像终于从十多年的分别中回过神来,回过神以后她和陈默都已经不再是自己记忆里熟悉的那副模样。
  是否陈默也会有相同的想法,是否在他眼里,自己也不再是让他熟悉的那个人。
  塔露拉心里忽然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点,后悔和无奈,无奈的是这片大地上发生的事大多是没法回头的,那些人,那些事,一旦过去以后,就没办法重新来过。
  她想,她应该道歉,因为她意识到这点太迟了,迟到今天只有当她用这种方式才能听到陈默真正的想法,迟到如果没有今天这回事。
  她或许还会一直以为,陈默留在这里,成为他们的一员,即使是因为她,可也因为他同样是一名感染者。
  她心里突兀有些愧疚。
  直到现在塔露拉才明白过来,他心里有着沉重到难以开口的罪孽,她才明白原来在他留在这里所做下的一切,只是因为他想要补偿自己曾经犯下的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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