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今夜,无人入眠 三 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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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彦吾会后悔吗?
  陈默不知道。
  但如果是他,他也许会后悔,不可能不后悔,若是会想起来,无法不对这些无法挽回的往事不产生悔意,但却同样无法回头。
  早已发生的事,如同落下的雨水,是无法回头的。
  陈默想起了鼠王话语里,二十多年前魏彦吾亲手杀死了爱德华,爱德华的死让他性情大变,令他意识到了自己软弱和无力,于是他变成了一个瞻前顾后,权衡利弊的执政者,像是大多数政客那般,用利益与数字来考虑得失。
  他不再抱有虚幻而又不切实际的理想了,他的理想早已被狠狠的践踏,践踏的体无完肤,连带着他所憧憬的那座满是希望的龙门,也消失在了遥远的美梦里。
  而剩下的是,是一位威严冷漠,刻薄寡恩,高高在上的龙门长官,宛如泥胎雕塑,坐在云端,俯瞰龙门。
  这难免不令陈默想起黑墙里的那段往事。
  他也曾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兄弟,看着他死在自己的怀里,看着他伤口流出的鲜血,看着他一点点灰暗涣散下来的眼神,没了呼吸,没了脉搏,没了心跳。
  可还是会时常想起。
  想起他还活着的时候,于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这么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
  陈默想,也许他和魏彦吾是一样的。
  当初他心里那么多可笑又幼稚的幻想,那些关于在龙门美好的梦,没有被摧残和磨灭的天真,于是在进入黑墙后,在052死去后,他的一部分也跟着埋葬在了黑墙那冰天雪地的积雪下。
  他曾如此的擅长为人讲述故事,他曾如此的喜欢和人拌嘴吵闹,他也曾无数次在小的时候有那么多可笑又幼稚的说辞。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从黑墙出来之后,他变的沉默寡言,变的冷漠狠厉,打量一个陌生人时通常只盯着人身上最脆弱的致命点,和人开口时,为何变的如此陌生和生涩。
  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法完全去相信任何一个人,也没法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展现在脸上,变成了斯菲尔特嘴里的闷葫芦和杀胚。
  变成了一个计较利益得失,做事瞻前顾后,权衡利弊,而没了一腔少年人本该有的胆气和一往无前的勇气的人。
  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没了天真可笑的美梦。
  活下来的陈默,那个从黑墙内走出来的陈默,是否也变成了魏彦吾后来的模样,会考虑做这件事对自己有何后果,能够眼睁睁看着向自己求救的人死在面前,对别人的苦难和挣扎视而不见,寡情薄义,凉薄淡漠。
  可为什么?
  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一个人了呢。
  明明我也曾心怀希望,明明我也曾有着那么多美好的向往,我也想成为一个正直而良善的好人,但为何后来,却变得自私自利。
  即使是对狐狸崽,对这个好多年不见但依然对自己全心全意,依然如此在乎和重视自己,甚至甘愿放弃前途的朋友,也变得怀疑,冷漠。
  也许,自己也变了。
  陈默想,自己也变了,从杀死052的那天起,从黑墙走出来那天阳光落在身上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的那天起,自己就潜移默化的发生了改变。
  不再去相信这片大地上的美好,对美好的事物憧憬而又忌惮,因为计较得失所以成了一个冷淡的人,因为权衡利弊所以变得越发自私。
  为了活下去而开始不折手段。
  终于还是没能顺顺利利的长大,终于还是成了一个卑鄙自私,又冷酷凉薄的冷血的蛇,即使表现的再如何亲切,伪装的再如何真实,可还是免不了会变成这样。
  在卡兹戴尔时,因为求生而向着彼时的特蕾西娅刻意卖弄自己脑海内那些可笑的记忆,又因为在那时看到了特蕾西娅的困境,以及自己身上的能力,于是借机将自己与萨卡兹串联在一起,以特蕾西娅与自己的关系,以朋友这份廉价的感情,来借用萨卡兹人的力量,为自己攥取利益。
  所以凯尔希才会用那种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可殿下,无论说的再如何直白,殿下依然是那副温和的笑容,仿佛并不在意。
  第一次见到特蕾西娅是如何想的?
  哦,是这样的,觉得她是刻意伪装出来的亲和和温柔,刻意装出的体恤与善意,好让那群跟随着她的萨卡兹人愿意为她冲锋陷阱,用善意和廉价的亲民温和来让萨卡兹人感恩戴德,或许觉得那是个虚伪至极的阴谋家。
  这是对特蕾西娅的第一印象,难免不用如此阴暗的思想去考虑一个在自己面前展露出来的如此格格不入的君主。
  可后来,特蕾西娅的良善和温和的确是她的本性,她的确是个没有君主才能的,与这片大地上任何一位君主所格格不入的软弱的家伙,可笑的理想主义者。
  又是如何来看待凯尔希的。
  因为得知了凯尔西的身份,以及自己有她需要的诉求,所以直言不讳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以此来理平自己和凯尔希之间的关系,又处心积虑的成为了殿下的护卫,让凯尔希找不到对自己下手方式,而后来,更是在察觉到凯尔希对博士的忌惮和怀疑后,趁机拉入了博士的战线,以图得到博士的帮助。
  原来加入巴别塔并不是被他们的理想所吸引想要为这些萨卡兹人做些什么,原来在巴别塔的那段时光过得提心吊胆,处心积虑,原来后来所做的一切,那些义正言辞,冠冕堂皇的理论和拯救萨卡兹的愿景,都不过是攥取利益的手段和说辞。
  原来我这二十多年都活在权衡利弊与阴谋诡计之间,早已变得面目全非,自私自利。
  陈默想着想着突然无声的笑了起来。
  在夜色里,他带着那群萨卡兹人,那笑容看起来是如此的狰狞,狰狞的像是一只扭曲的恶鬼。
  可他心里确是如此的高兴。
  因为他正在否定自己原先十多年的人生,不,或许从睁开眼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来没有安稳下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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