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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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宾馆房间里,徐大姐在看小陆电脑里那篇《关于我省贫困农村现状的调研报告及提案》的初稿,屏幕上出现几行标题:
  
  一、教育问题
  
  二、环境污染问题
  
  三、家园留守农可持续的农业生产问题
  
  四、地方不正当权力侵犯农民权益的问题
  
  五、“反哺农村”不能仅仅成为口号
  
  六、雪中急需送炭
  
  窗外忽然传来口琴声,吹的是《十送红军》,哀婉的曲调中沉浮着一个峥嵘的时代,隽永着一种沉淀的深情,涌动着一份缠绵无奈的忧愁……
  
  李一泓伏在阳台上吹着口琴,远处两省交界处的山峦笼罩在一片烟雨中,半截突兀的细长烟囱依稀呈现,只不过,不知为什么不冒烟了。
  
  敲门声传来,他没听见,望着,吹着。敲门声又响了,他终于听到,离开阳台,打开了门。
  
  “大姐,怎么没休息?”
  
  “听到你吹口琴了,被吸引过来了。”
  
  李一泓把徐大姐让进屋:“是我打扰您休息了吧?”
  
  “那倒不是。我要是想睡,神仙都挡不住。”
  
  李一泓指着远处的烟囱说:“您看,上午还在冒烟,现在不冒了。”
  
  “很正常。觉得我们挺不好对付,暂时收敛一下。”徐大姐说着坐在沙发椅上,研究地注视着李一泓,“一泓啊,有心事吧?”
  
  李一泓沉吟了一下,点点头。
  
  “压力很大的心事?”
  
  李一泓沉吟的时间更长了,然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就猜到了。为公的,还是为私的?”
  
  李一泓想了想,低下头说:“该算为私的吧。”
  
  “能跟大姐说的事吗?”
  
  李一泓抬起头,犹豫地看着徐大姐。
  
  “要是可以跟大姐说,那就说说,兴许大姐能帮上点儿忙。”
  
  “不太好意思跟别人说的那一种事儿。”
  
  “跟大姐说别不好意思,我还会笑话你呀?”徐大姐微微一笑,指指另一只沙发椅,“坐下说。”
  
  “要说,我干脆坐您对面说。”李一泓将口琴放在桌上,坐在床边。
  
  “那么坐着多不舒服,还是坐椅子嘛。”
  
  于是李一泓将另一只沙发椅移至徐大姐对面,坐下的同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给我的印象,可不是那种经不起事的男人。”
  
  “大姐,您听说过我们市重点中学的杨校长吗?”
  
  “杨亦柳?你们市的政协常委,鼎鼎大名。不但听说过,还见过两次。”
  
  “她贪污了一二百万元赞助费,被逮捕了。”
  
  “嗯?消息确实吗?”
  
  “我小女儿打我手机告诉我的,她亲眼看见她杨阿姨……就是杨校长,被公安人员押上警车。我又打手机问别人,别人也说确有其事。”
  
  “你女儿叫她杨阿姨?”
  
  “嗯。”
  
  “你们……关系不一般?”
  
  “嗯。”
  
  “我想起来了,她现在还独身吧?”
  
  李一泓点点头。
  
  “明白了。杨亦柳,她在你们市几乎是个家喻户晓的人。她要是腐败了,那还不满城风雨,街谈巷议?”
  
  “现在正是这样。而且,连我的名声也受牵连了,网上骂我的话也不少。”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县城里找到一家网吧,上网看了一下。”
  
  这次轮到徐大姐沉吟不语了。
  
  李一泓俯下身,双肘支着膝盖,抱着头:“我自己受什么影响,我倒不在乎。可我怕,因为我,因为她,使咱们政协……您想想,我是调研组组长,事情公开了,你们三个会怎么看我啊!咱们辛辛苦苦的调研成果,还会不会被认真对待呢?”
  
  徐大姐没有说话,而是掏出手机,起身到阳台上去打电话。李一泓缓缓抬起头,默默地看着她。
  
  “韩处长,我是徐大姐。我没在省城,在外地调研。身体挺好,谢谢关心……哎,大姐向你打听件事啊,就是你们市重点中学的杨校长,她是犯案了吗?嗯,啊,啊……明白了……再见。”
  
  徐大姐揣起手机,重新坐在椅子上,说:“我问的是你们市公安局的一位处长,几年前也像小张一样,陪同我们搞过调研的。他说你们市公安局根本没动过杨校长,也没什么理由动她。还说他们也听到了一些传言,也感到纳闷。”
  
  “我还给重点中学打过电话,可他们含糊其辞。显然知道什么实情,却又不愿告诉我。重点中学几乎把我当成公敌了。”
  
  “就因为你反对搞教育政绩工程,反对一花独放,主张雪中送炭,均衡发展教育事业?”
  
  李一泓点头,徐大姐说:“你反对得有理。你的主张也是正确的。他们耿耿于怀,是他们的情绪不对头……”
  
  李一泓打断她:“大姐,先不说那事儿,您认识的人多,求您再向省公安厅打听打听吧!”
  
  徐大姐为难地说:“这……不瞒你,公安厅的厅长副厅长我也是认识的。但这种电话,大姐再不能打了。如果真是省厅直接抓的案子,冒失的做法,不就有干扰人家工作之嫌了吗?那不正像你所担忧的,会使我们政协委员的整体形象受损吗?”
  
  “那,我求小张打听打听怎么样?”
  
  徐大姐摇头道:“不是同样为难人家小张吗?再说,小张知道了,小陆委员可能也就知道了。咱们的调研任务还没结束呢,多不合适啊?”
  
  李一泓就又俯下身去,抱住了头。
  
  “我看出来了,你和那位杨校长关系很深。”
  
  “我爱她。就是现在,我也没法要求自己不爱她。”
  
  “除了你自己,没谁再有权利那么要求你。”
  
  “我宁可政协委员不当了,也要等她刑满出来。”
  
  徐大姐严肃地说:“一泓,你抬起头来。”
  
  李一泓抬起头来,却看着别处。
  
  “你看看我。”
  
  李一泓缓缓将脸转过来,徐大姐语重心长地说:“一泓啊,如果大姐说,你根本不应该受困扰,那是大姐不对,也不算是句人话。人话在该有人味的时候,那是必须有人味的。但如果你被这一件事搞得魂不守舍,你还怎么继续当我们这个调研组的组长?咱们接下来还要去那个研究所一探究竟呀,回去还要一块儿整理调研材料啊,还要形成正式报告,还要一起向省委和省政协汇报啊!”
  
  “大姐,替我给主席打个电话,说我决定把组长辞了!”
  
  “我更不会替你打这种电话。”
  
  李一泓伸出手:“那借我手机,告诉我号码,我自己打。辞了,我明天就去省城,我自己到省公安厅去问个究竟!”
  
  “不借!”徐大姐坚拒,与李一泓互相瞪视着。
  
  李一泓猛地站起,跺了跺脚,猛挥手臂,激动与压抑充塞着他的胸腔,他感觉沾惹一星半点的火花自己就会爆炸。
  
  “你给我坐下。”
  
  李一泓呆呆地看着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叫你坐下!”
  
  李一泓终于又不情愿地坐下了。
  
  “糊涂!胡闹!我问你,你对杨校长,有多少了解?”
  
  “没有我不了解的方面!”
  
  “不见得吧?每一个人都不要自以为对别人了解得很全面,很彻底,包括关系最亲爱的人之间也是如此。现在你听大姐讲讲我所了解的杨校长啊——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你们市政协。那一次我带队,和几位全国政协委员、省政协委员到你们市视察古建筑保护问题,日程表上有两次市领导的宴请,一次郊区景点游览,还有一次民俗风情演唱会。在同你们市的几位政协委员座谈时,她最后一个发言。没想到,她把所有人都搞得很尴尬,面面相觑。我第一尴尬,你们蒋副主席第二尴尬。”
  
  徐大姐娓娓道来,把李一泓的思绪牵引到了她两次与杨亦柳会面时的情景……
  
  杨亦柳义正词严地说:“各位视察团的委员,首先我想说,不论全国委员、省市委员,还是县委员,我们都是平等的——也应该是平等的。我们的区别仅仅在于,在不同的平台上参政议政罢了。基于这种平等的原则,我要给你们视察团提几点意见:一、你们谁能说出你们要到郊区景点去游览的正当理由?是视察团,又不是旅游团,游的什么景点?要想游本地景点的,视察结束以后,自费再来。那时我愿意亲自给你们当向导。二、看的什么演出啊?这可是视察团领队提出的要求,不是我们市里的主动安排。二十来个人,专为你们演出一场,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要为你们付场地费、演出费的!怕你们觉得冷清,还要专门动员些人、组织些人烘托会场人气!我们市委市政府市政协市人大的某些领导,还得出于礼节陪同观看!据我所知,他们最近都很忙,并不情愿。三、各位是前来指导古建筑保护的,我们市属地界内,古建筑物确实不少,非常需要专家的视察指导。但是我刚才从各位的发言中听出,你们中称得上内行的人也就几位,够不够得上是专家姑且不论。既不是内行,又不是专家,跟来干什么?你们讲的那些,常识而已,还不及我们本市的专门人士谈得有见地。我劝这样的委员同志,以后不要跟随某个团东视察西视察了,在自己所属的平台上有责任感有使命感地参好政、议好政,那就对得起‘政协委员’四个字了。”
  
  “亦柳同志,杨亦柳同志,现在到吃饭的时间了,你的意见……”蒋副主席抬腕指指手表。
  
  “蒋副主席您甭打算制止我,又不是逃荒的,吃饭晚几分钟有什么关系?我最多再说一分钟——附带我也要给市里的领导们提一条意见。既然你们忙,干吗还要宴请两次?市委和市政府的宴请合为一次,取消一次行不行?最后……”杨亦柳从桌下拎起了一个大布袋,“这是准备送给视察团各位委员的,里面都是什么我也不清楚,钞票金砖肯定是没有了。但那也是三四百元的东西,二十来个人我们就得花六千至八千元。我劝诸位表个态,别要了,替我们市政协机关把这一笔招待费省下吧!我们省下了,可以捐给贫困农村的学校。”
  
  不等她说完,有些视察团的委员已经离开座位走出去了。一位老委员边走边嘟囔:“岂有此理,这成何体统?!”
  
  蒋副主席在对徐大姐说:“大姐,请您多多包涵。请一定要替我向视察团的委员们解释,我们这一位杨亦柳委员,她性格就是这么直,真拿她没办法。其实她本质上是一位很好的同志。”
  
  徐大姐冷冷地说:“我带来的,也都是本质上很好的同志。虽然并不都是专家或内行,但都是出于对保护古建筑问题的关心才来的。”
  
  “对不起,真对不起。这事儿闹的!”
  
  “对不起的话就不必说了,类似的场面,我也不止一次经历了。你们市政协,有了个杨亦柳,我看你这位副主席以后难堪的时候多了。”
  
  会议不宣而散,人们纷纷站起,一个个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徐大姐说完,也起身走了。
  
  蒋副主席生气地喊:“杨亦柳,你给我过来!”
  
  杨亦柳走到了蒋副主席跟前,若无其事地问:“主席,有何指示?”
  
  蒋副主席光火地说:“你还想不想当了?!”
  
  杨亦柳也生气了:“你这是什么话!当初不是我削尖了脑袋非要当的,是你们希望我当的!如果现在你们觉得我不太听话了,使你们反感了,那好啊,两便吧!你说打算什么时候收回委员证,我一定亲自来交!”
  
  蒋副主席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徐大姐不由得站住,半转身,冷冷地看着杨亦柳。两位不同性格、不同家庭背景、不同思想方式的女委员的目光对视了。杨亦柳毫不留情地说:“政协委员也不能是只善于批评别人、没有自省精神的人!”她边说边从徐大姐身旁走过。
  
  另一次是个相当郑重的研讨会,一身西服的杨亦柳,从容不迫,镇定而又自信,不时地以手势加强她的语言影响力,与和李一泓单独在一起的那个杨亦柳判若两人:
  
  “各位委员,最后我要强调指出的是——权力这一种人类社会的特殊之力,一经体现在那些甘为大多数人的幸福、合法运用它的人身上,那么便也体现出了权力的美感。故我认为,‘权力美学’这一概念,像文艺美学的概念一样,是可以成立的。在此我想举几个例子——法国无产阶级革命的领袖马拉,虽曾掌握重权,可从没有运用权力为自己或亲人谋过半点私利。所以法国人民称他为‘不可腐蚀者’。印度的甘地,也是因此而被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印度诗人泰戈尔誉为‘圣雄甘地’的。一九四九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开国大典上,有一位身着当时最便宜的平纹布长衫、白须冉冉的老人,他便是中国民主同盟的第二任主席张澜先生,他曾被四川人民誉为‘巴蜀圣人’。他也是我们中国的一位‘不可腐蚀者’。他们使权力变美了,权力也使他们变得更可敬了。毛泽东同志当年曾当面心悦诚服地对张澜先生说:‘表老,你很好,你的德更好。’本人认为,毛泽东这里所言之德,既指政治品德,也指个人修养品德。本人又认为,我们一向考察干部、培养干部的标准,有时未免只重前德,不重后德,甚至忽视后德。更甚至有一种错误的观点,觉得一名干部只要符合前德标准,那就肯定是一名全德干部了。但是须知,一个人如果没有后一种德来从人生修养上自己提升、自我完成,前一种德完全是可以伪装出来的。这样的干部,往往一跌跟头,便跌到金钱美女、纸醉金迷、吃喝玩乐这等人生修养的底线以下去了。所以我再一次重申我的观点,所谓政治表现,绝不可以代替一个人品德的全部实质。高尚健康的人生观之教育、私德修养的培养,在执政党内应该大力提倡。为了全中国人民都过上好日子,我们需要很多很多的‘不可腐蚀者’!”
  
  杨亦柳离开演说台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徐大姐也不由自主地鼓起掌。
  
  会间休息,徐大姐走到杨亦柳跟前,主动伸出手:“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徐萌。”
  
  杨亦柳有点意外,略一迟豫,握住了徐大姐的手,真诚地说:“那以后我也可以叫您大姐喽?”
  
  “是我最愿意听到的称呼。”徐大姐微笑着放开杨亦柳的手,“你的发言挺好。我也那么想过——古代的不说,就说近代吧,许多投身政治的知识分子,立场虽不一定是红色的,但在个人品德和修养方面,却不能不令人尊敬。而我们当今的官员,也许昨天在所谓政治平台上还红得发紫,明天一旦东窗事发,却原来生活方式堕落不堪,令人嗤之以鼻,马尾拴豆腐,提不起来了。”
  
  “修身、治国、平天下的古训对他们影响很深。修身是第一位的,是对自己的首要要求。现在的某些人,讲的不是修身之本,而是政治上的修炼之术。”
  
  徐大姐听得频频点头。
  
  “大姐,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当面请求您的原谅,上一次那件事我未免小题大做了。”
  
  “那倒也不能说是小题大做。过去的事了,以后就不提了,啊?我问你,你们蒋副主席,他没制裁你吧?”
  
  杨亦柳笑了:“怎么会呢,其实他对我很爱护,有的时候,简直还有点庇护。别看他生气起来对我怪凶的,暗中是我的保护神。”
  
  徐大姐也笑了:“那就好。政协需要你这样的委员。我们政协,也不能成为谦谦君子委员会。该拍桌子的时候,得有人拍桌子。该不讲情面的时候,得有人不讲情面。所以我认为,你当然是特别需要爱护的。今后你要是受了什么误解,蒋副主席保护不了你了,就找我,啊?”
  
  杨亦柳感激地说:“想不到大姐是这么宽宏的人,难怪许多委员说到您,都……”
  
  “打住,别说了。再说,就是相互吹捧了。不过,也希望你能记住大姐一句话——批评是需要讲求方法的,批判更是需要讲求策略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连鲁迅都是这么主张的。”徐大姐叫住了一个人,“来来来,为我们拍一张照。”
  
  在庄严的“反腐倡廉”研讨会之会标的衬托下,二人合了一张影。
  
  杨亦柳说:“再来一张,再来一张,我眨眼了!”
  
  ……
  
  “一泓,我讲的这些,你也了解吗?”
  
  李一泓摇头:“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我是这样想的——如果说杨亦柳在领导和管理你们市的重点中学方面,有什么发展理念上的偏差,有什么违反规定的地方,甚至有什么私心杂念,比如求功心切的思想,这我都能相信。我们也偶尔通通电话,她向我诉说过她的种种难处和苦衷。我觉得,她是有点儿把重点中学当成她的独生子女了,像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一样,新松恨不高千尺。这么一来,工作方面上独断专行,大概也是免不了的。这些都可能。但如果说她贪污、受贿,而且数额多达一二百万,我比较怀疑。”
  
  李一泓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些,说:“起初我也怀疑,可是不知怎么一来,就深信不疑了。”
  
  “她还骑自行车上下班吧?”
  
  李一泓点头。
  
  “我还知道一件事情,省城有位老板,要把女儿塞入你们市的重点中学。她亲自面试了那女孩子一番,认为很聪明,就收了,还破例免了赞助费。当爸的那个感激,一大方,买了辆小汽车,亲自开到你们市去了,打算赠给杨校长,结果反被杨校长狠狠训了一通。”
  
  “这件事,我也听她跟我讲过。她说她对钱没感觉,就像盲人对颜色没感觉。”
  
  “我挺相信她是这么一种女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太善于做戏了,你认为她善于做戏吗?”
  
  “大姐,我李一泓能深深爱上那样的女人吗?”
  
  “这不得了嘛!网上既是一个无风不起浪的地方,也是一个谣言滋生的地方。在事实还不清楚之前,大姐劝你千万不要思想负担太重。咱们一回到省城,大姐一定替你侧面打探打探虚实,啊?”
  
  “大姐,您说女人……会不会为了她所爱的男人,为了他们两个,一时糊涂……”
  
  “我明白你的意思。当然会。但有一个前提,除非那个男人暗示过她。”
  
  李一泓受辱地叫起来:“我李一泓怎么会是那种男人!”
  
  “说得是啊!”
  
  小陆和张铭大袋小袋地回来了,小陆进门就喊:“满载而归!大姐、组长,你们人人有份儿!”
  
  张铭则将拿在手中的几支糖葫芦,分给每人一支。
  
  徐大姐拿着糖葫芦说:“谢谢小张还想着我俩啊!”
  
  “别谢我,是陆委员买的。”
  
  “不是该吃晚饭了嘛,酸甜开胃。”
  
  李一泓看看挺大个儿的头一颗山楂,一口咬下来,眉头皱了起来——从嘴里酸到心里。
  
  四人来到饭厅里,李一泓说:“大姐,我想要一瓶啤酒。”
  
  “要吧,我不反对。”
  
  “小张,你也来一瓶,陪陪我。”
  
  “好啊!”
  
  “你们二位呢?”李一泓问徐大姐和小陆,两个人都摇头。
  
  啤酒上来了,李一泓与张铭碰碰杯,各自一饮而尽,不过这酒下到肚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就只有他们两人自知了。
  
  徐大姐发现了小陆腕上的玉镯,问:“这玉镯颜色挺好,今天买的?”
  
  “张铭买了送给我的。”
  
  “不是叫大哥的吗?怎么又直呼其名了?”
  
  “以后再也不叫他大哥了,他比我小。”
  
  “嗯?”徐大姐认真地端详小陆,再端详张铭,“实事求是地讲,还是觉得你比她大。”
  
  小陆笑了:“这话我爱听。”
  
  “她只比我大三岁,一路提醒我以后叫她姐。”
  
  李一泓一直在默默吃饭,显然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不一会儿他的酒瓶空了,酒杯也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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