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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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徐大姐房间里,小陆坐在沙发椅上,心不在焉地翻一册《读者》:“大姐,是不是累了啊?”
  
  徐大姐放松地平躺在床,双手叠于胸,闭目养神:“是啊,毕竟老了,精力不如你们充沛了,养养神。”
  
  “也不知道那屋的事进行得顺利不顺利。”
  
  “顺利,咱们下一步就按顺利去做;不顺利,再商议不顺利的决定。随它去。”
  
  “您倒是挺沉得住气。”
  
  “沉不住气又待怎样?我们一无权,二无职,三无尚方宝剑,万不可想象自己神通广大。凡事,能为,则为;不能为,建议别人为。别人也不为,我们就警告不为的严重后果。我们的作用,如此而已,仅此而已。”
  
  “别人是谁?”
  
  “当然是有职有权的人。”
  
  “没想到大姐也说这么消极的话。”
  
  徐大姐终于睁开眼,坐了起来,双手揽膝,庄重地说:“不是消极,是明白。否则,给他们职给他们权干什么?我们既指出问题又解决问题,他们不就无事可做了吗?”
  
  小陆点头,又问:“您看过《列宁在十月》吗?”
  
  “我当年是留苏的,这是应该我问你的话。”
  
  小陆笑了一下,说:“过了半点钟了。”
  
  徐大姐看一眼手表,认真地说:“你应该说,又过了半点钟了。”
  
  小陆起身,走到阳台上,踱来踱去,不断轻轻用卷起的《读者》拍手。
  
  “小陆。”徐大姐小声叫,又沙发椅翘翘下巴,“坐那儿。”
  
  小陆坐回到沙发椅上,徐大姐兴师问罪道:“我想养养神嘛,你偏跟我说话,搞得我躺不住了,你该当何罪?”
  
  小陆又笑了:“现在可是你主动跟我说话。”
  
  “你看的什么杂志?”
  
  “《读者》。”
  
  “我也喜欢看《读者》。有次我们一些全国政协委员视察甘肃,还到《读者》杂志社去过。一个西部省份,十几名热心的编者,编出了一本发行一千多万册的杂志,是个奇迹。”
  
  “我们搞社会学的,喜欢经常看看文化人士对社会的感受和议论,包括他们的语言表述方式,对我们有启发。”
  
  徐大姐移了移枕头,又靠着枕头舒服地卧下了,接着问:“你正好说到语言了,那我问你,你读省里发来的电传时,为什么那么不高兴啊?又为什么那么不愿听人家庄主席说出‘羽毛’两个字啊?”
  
  “我当然不高兴啦,当然不愿听了!我们不是钦差大臣,这我同意。可如果说我们也不是微服私访,那我就想不明白了。调研不就是访吗?再比喻我们是‘羽毛’,那我更找不到感觉了。连感觉都找不到了,那还谈的什么参政议政呢?比如那屋进行的事,要是我们有特权,还用和郑秀娥的丈夫谈这么长时间吗?那不叫他怎么,他就得怎么呀?比如那个什么‘矿物研究所’的真相,要是我们有特权,让张警官把警灯往咱们的车顶上一放,直接开去,我就不信明摆着的问题,不能查得对方一身冷汗!”
  
  “说完了?”
  
  “你不问,我不说,好歹我也是位省政协委员。该懂事儿,我懂事儿。情绪归情绪。”
  
  “小陆,你当政协委员多久了?”
  
  “反正比李一泓当的时间长。”
  
  “长几年?”
  
  “长三个月。”
  
  徐大姐笑了:“那也还是新委员,参加过新委员学习班了吗?”
  
  “本来下一期轮到我,临时又通知我,让我参加咱们这个调研组。”
  
  “既然你说完了,那我也说说啊。吴主席叮嘱我们连微服私访的想法都不要有,我觉得是语重心长的。在古代,微服是相对官服而言的嘛。我们不是官员,当然就没有官服可脱。不管我们穿什么,都是微服。既不是官,又无特权,你就觉得找不到感觉了。我当了两届全国政协委员,某些时候,某种情况之下,也希望有点儿特权。有特权的感觉就是好嘛!小陆,现在要是可以给咱们一种特权,你希望要哪一种呢?”
  
  “这……我没想过。应该视情况而言,有时候这种,有时候那种,倒也不必确定。”
  
  “倒也不必确定,似乎你的要求还不高。那么,有时候我们要求有中纪委办案组的那一种特权,有时候我们要求有公检法的那一种特权,有时候我们要求有党政官员对下级的那一种拍板定夺的特权,都得满足我们吗?”
  
  小陆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徐大姐接着说:“那,我们岂不是成了全中国最特殊的人了?”
  
  小陆微微低下头,沉默了。
  
  “依我看来,一个国家,有特权的人应该越少越好,应该少到不能再少才好。对于不得不赋予某种特权的人,其特权限制应该越具体越好,越明确越好,越大越好。这是我的一种社会学观点。我们想传达什么信息的时候,一般总是有渠道的。我们想反映什么问题的时候,一般总是被认真对待的。我们想提什么批评建议的时候,一般总是有回复的。与老百姓相比,我们已经很特殊了呀。”
  
  小陆笑了。
  
  “你笑什么?”徐大姐问。
  
  “不说白不说,说了也白说。”
  
  “那要看什么问题,什么意见,什么批评。对的,不一定是很快就能改的。明明很快就能改的,又不一定是看法统一的。那怎么办?就不说了?不提了?白说也得说,该提还得提,为的是加深印象,有条件改的时候赶紧改。我的体会是,从大处看,改革开放二十余年来,我们政协什么都没白说。‘三农’问题我们全国政协说了十几年了,现在中央政府有一定能力做了,不是就一项项开始做了吗?低保医保问题、饮食安全问题、教育乱收费问题、教育资源公平问题、环保问题、经济适用房问题,举凡与老百姓权益和福祉相关的事,哪一方面我们政协没说过呢?往往是,去年说,今年说,明年还说,年年说。我觉得我们大多数话没白说啊!我们政协的、人大的许多共识,不是正逐步变成这个国家的理念吗?我们政协不说,人大不说,‘共享改革成果’这几个字,会白纸黑字写在温家宝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吗?比喻我们是羽毛怎么了?我觉得这个比喻挺好啊!单独的你、我、李一泓,我们又究竟能为老百姓做多少好事、实事?究竟又能对这个国家的进步和发展起多大作用?但正是我们这样的一片又一片羽毛,组成了政协这一只国家的翅膀!如果不重视我们,省委书记刘思毅同志,连夜向我们三个无职无权的人传达指示?”
  
  有人敲门,小陆起身去开门,张铭拎着两袋东西走进来。
  
  “我保养车去了,稍带买些水果。已经洗过了,也没水果刀,带皮吃吧。”张铭从袋里拿出苹果递给徐大姐和小陆,自己也掏出一个。
  
  小陆咬了一口:“嗯,很甜。”
  
  张铭问:“你们在谈事儿吧?”
  
  “徐大姐在批评教育我。”
  
  “瞎说!我们在闲聊。”
  
  “组长呢?”
  
  小陆说:“在他房间里,和郑秀娥的丈夫谈话。”
  
  房门忽然又开了,李一泓大步走进来,东张西望,发现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嘟咕嘟咕一饮而尽,将空瓶子扔入垃圾桶,说:“我房间里的冷水热水都喝光了,真想揍那浑小子一顿!”他也从袋里拿起一只苹果,往徐大姐床边一坐,吭哧咬了一大口。
  
  徐大姐三人都默默看他,他却只顾吃苹果。
  
  小陆忍不住了:“嗨,你这家伙,结果如何?说话呀!”
  
  李一泓仍不开口,将一只苹果吃完,又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传出哗哗的撒尿声,徐大姐说:“咱们就当都没听见吧。”
  
  李一泓带着毛巾走出卫生间,擦擦手,又想拿起一只苹果。小陆将他的手打开,将装苹果的袋子拎到一边,生气地说:“还吃起来没完了你!”
  
  李一泓指指嗓子:“我口干舌燥!”
  
  徐大姐坐了起来:“难在什么地方?”
  
  “我们一遍遍告诉他,他老婆并没有疯,他就是不相信。后来我们才猜到,他是不愿相信。”
  
  “不愿相信?!为什么?”徐大姐想不明白。
  
  “他觉得,只要她老婆乖乖待在家里,再也不四处去告状,给他找麻烦,他就每月不用上班都有两千多的工资拿着,不管他老婆真疯还是假疯,那挺好。他怕如果他自己也不承认他老婆有精神病了,每月就没有两千多元的工资白拿了。亏他还说他很爱他老婆,居然有这样的丈夫,你们说他多浑!”
  
  徐大姐穿上鞋说:“那我接着劝他去。”
  
  “不用了。现在他表示愿意把他老婆接回家,不拴着不绑着,当正常人好好对待了。”
  
  “大姐你看他,兜这么大圈子,气死我了!”小陆拿起枕头就打。
  
  李一泓边挡边躲,大叫:“那是因为我扇了他一耳光!”小陆这才不打了。
  
  徐大姐批评他:“粗暴。”
  
  “但是奏效。一耳光扇过,他又好像一下子什么道理都明白了。庄主席和肖副院长先回医院去通知郑秀娥了。他正在我房间里洗澡,还要求我们都得陪他去医院,说如果他自己去,怕他老婆不原谅他。”
  
  徐大姐说:“那咱们别耽误时间了,都去。”
  
  李一泓对张铭说:“小张,麻烦你去给他买一套衣服,包括鞋袜。我想,应该让他干净利索地去见郑秀娥。”
  
  王全贵站在病房门外怯怯地问:“秀娥她……她肯定不会恨我吗?”
  
  张铭为他正了正领带,李一泓则说:“那就全看你的表现了。”
  
  徐大姐指点他:“你要是真忏悔,那你就要把你的忏悔说出来。”
  
  “等等!”小陆捧着一大捧鲜花跑来,递给王全贵,呼哧带喘地说,“别忘了我们教你说的那些话!”
  
  王全贵接过花束,还是缺乏直面妻子的勇气,本能地往后退。
  
  “别往后缩,这是你和你老婆之间的事,你得打头。”李一泓拦住王全贵,推开了门,将他扯过来推了进去。
  
  郑秀娥背对着门站在窗前,虽然穿着病员服和拖鞋,她的背景看去仍显得挺苗条。听到门的响动,她缓缓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丈夫。
  
  不仅王全贵,连李一泓他们也出乎意外地呆住了——此时的郑秀娥与此前的疯女子判若两人,变成了一个俊气的小媳妇。她的面色还是有些苍白,嘴唇却分明涂了淡淡的唇膏。而头发,天生的就是那么黑,贴颊两缕,显然还卷过,微微弯曲并且对称,括弧似的括着她的脸。右鬓那儿,还插着一朵小红花。在病员服的里边,她穿的是一件高领的红色线衣。她脚上穿的也不是病房里的拖鞋,而是一双好看的绣花拖鞋。那一脸的哀婉,更是令人顿生怜花惜玉之心。
  
  王全贵看得呆了,一捧花脱手落地,小陆立刻替他捡起,塞到他手里。
  
  几人不禁你看我,我看他,最后都将目光落在王全贵身上,而王全贵却目瞪口呆地看着秀娥。
  
  李一泓干咳了一声,说:“郑秀娥,你丈夫看你来了。”
  
  郑秀娥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徐大姐暗中捅了王全贵一下,悄语道:“说话呀!”
  
  王全贵结结巴巴地说:“秀娥,我……我看你来了。”
  
  郑秀娥却缓缓又朝窗子转过身去。王全贵不知如何是好了,求助地看李一泓他们。
  
  李一泓恨铁不成钢地说:“别看我们,也不能什么都教你!”
  
  小陆一推他:“笨蛋,快上前去认错!”
  
  张铭对王全贵附耳道:“先说,我错了;再说,我恨我自己;第三句说,原谅我吧……”将王全贵推向前去。
  
  王全贵一边接近郑秀娥,一边说:“你怎么还住上单间了?这一天得花多少钱啊!”
  
  郑秀娥终于又转过了身,问:“花是你买的?”
  
  “对对对,我挑了半天才拼成这么一大捧……老婆,献给你的。”
  
  小陆在他背后小声嘀咕:“这王八蛋,倒蛮会撒谎的!”
  
  郑秀娥接过花,低头闻了一下。王全贵色迷迷地看着秀娥说:“秀娥,你……你今天,真好看!”
  
  郑秀娥问他:“你还愿和我做夫妻吗?”
  
  “你看,你这不是说的疯话嘛!啊不对不对,我这狗嘴!我说错了,说错了。”王全贵他左右开弓扇了自己俩嘴巴。
  
  李一泓朝几个人摇头:“我可没教他这一套。”
  
  徐大姐也说:“也不是我教的。”
  
  郑秀娥嗔道:“行了,你也不是第一次说我说的话是疯话。”
  
  “那、那不是以前嘛!我当然还愿意和你做夫妻啦!要不,我不早和你离了呀?”王全贵讨好地说,“那天没抓到,不对不对,我又说错了!那天没找到你,我可担心死了,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梦见你,生怕你遇上个三长两短的!一听说你在医院里,我一颗悬着的心才踏实下来。他们又告诉我你并没有疯,我那个惊喜呀!看见你这么正常,又这么……这么美丽,那个,动人,我真高兴!我心花怒放,那个放呀,就像你手里这一大捧花儿。”
  
  “这么说,你是信了?”
  
  “信,信!我当然信!我这么俊气的一个老婆,怎么看怎么也不是疯子呀!”
  
  郑秀娥转过身,嘤嘤哭了。
  
  王全贵忙哄道:“秀娥,秀娥,高兴的事儿,你哭什么嘛!”他想转到他老婆对面去,她却每一次都背对着他。
  
  李一泓生气地说:“这小子,怎么啰唆了半天,就是不说一句认错的话?真替他着急!”
  
  张铭一幅释然的表情:“现在我理解,你为什么扇他嘴巴子了!”
  
  王全贵终于逮着个机会和秀娥面对面了,他抓住她双肩,说:“秀娥,你看看我的眼睛!我满眼珠子都是对你的爱呀!”
  
  郑秀娥哭着说:“你捋起我袖子,看看我的手腕。”
  
  王全贵捋起了她的袖子——她手腕上有着一道道伤痕,他脸上终于有了内疚的表情。
  
  “你再捋起我的裤腿儿,看看我的脚腕。”
  
  王全贵弯了弯腰,伸了伸手,却没那么做。
  
  “不敢看了?”
  
  “秀娥,我……我……我错了……”
  
  李一泓大喘气地说:“我的天,刚说出第一句。”
  
  郑秀娥用花束抽打着王全贵的头:“你刚知道错呀你!”
  
  “我……我恨我自己!”
  
  郑秀娥继续用花束打他的头,王全贵跪下了,哭了——真的哭了,边哭边说:“秀娥呀,打我吧,打我吧,原谅我吧!”
  
  郑秀娥终于不打了,将花束扔了。王全贵抱住她的双腿,仰脸哀求道:“老婆,我不是人!我该死!可我……我也是被骗了呀!你别舍不得打,打吧打吧!你打,我心里好受点儿。”从地上胡乱捡起花枝,硬往郑秀娥手里塞。
  
  郑秀娥不接,她双手捂脸又嘤嘤地哭了。
  
  张铭松了口气:“教他的三句都说了,齐活儿!”
  
  小陆一撇嘴:“这家伙,还会这一招!”
  
  李一泓猛一点头:“别说,这一招顶事儿。”
  
  还是徐大姐善解人意:“咱们也别待在这儿傻看了呀!”
  
  李一泓下命令地说:“撤。”
  
  四人从病房里“撤”出来,站在走廊上,有的仰脸,有的低头,有的望窗外,有的背靠窗台,各个若有所思。病房里哭声渐止,归于平静。
  
  庄主席和肖副院长匆匆走来,庄主席问:“情况怎么样?”
  
  李一泓说:“良好。”
  
  肖副院长问:“郑秀娥,她不过分吧?”
  
  张铭说:“就打了那么几下就住手了,够宽宏大量的了。”
  
  小陆提醒张铭:“肖副院长问的是,造型设计。”
  
  徐大姐笑着说:“很好,很好,完全变了一个人,肯定对她丈夫的视觉有很大的冲击力。”
  
  李一泓摇头晃脑地点评道:“不仅是视觉冲击,还有心理冲击。我想心理冲击应该更强烈一些。”
  
  肖副院长谦虚地说:“我正是那么追求的。要的就是令她丈夫意想不到、刮目相看的效果。可又缺乏专业经验,心里总怕过了,不符合病房这种特定的环境。要是脸上再扑点儿红粉就好了。”
  
  小陆扑哧一声笑了:“我怎么觉得我们不像是几位政协委员,倒像是一个戏剧班子了。”指着几个人说,“肖副院长你是化妆师,张警官你是服装员,咱们组长是导演,徐大姐是艺术顾问,我自己是场记,庄主席是协助单位的全权代表。”
  
  大家互相看看,就都笑了。
  
  庄主席好奇心不小,走门前踮起脚尖从门上方的小窗往病房里偷窥,然后向大家招招手,众人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依次从小窗往病房里看。轮到身材娇小的小陆时,她踮起脚还是看不到,张铭将她抱了起来往里瞅。
  
  病房里,郑秀娥已坐在病床上,她丈夫仍跪着,像个孩子似的,脸偎在她胸口;而她的双手,轻轻搂着他的头……他们如同变成了雕塑,一动不动。
  
  李一泓感到莫名其妙:“这我就搞不懂了,到底谁更应该安抚谁呀?”
  
  庄主席说:“其实都是受害者,互相安抚呗。”
  
  徐大姐对小陆说:“小陆,别总让人家张警官抱着了,看一眼就可以了,啊?”
  
  小陆却没看够,孩子似的:“我再多看会儿,要是再给点儿抒情的音乐就更理想了。”
  
  李一泓拍拍小陆的肩,打趣道:“是不是想赖着让人家张警官多抱你一会啊?”
  
  张铭一下子松了手,不好意思地走到一旁。
  
  小陆双脚一落地,转身便踢李一泓:“讨厌,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看,你说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没有没有,我经得起别人开玩笑。”
  
  李一泓指着小陆说:“是你自己不好意思了吧?”
  
  小陆就又踢他,徐大姐“嘘”了一声,指指病房,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徐大姐对庄主席说:“你看他俩,高兴起来就成小孩儿了,你别见笑啊!”
  
  庄主席笑了:“哪儿能呢!你们这个调研组,老中青三代结合,关系多融洽啊!政协委员也是人,该严肃则严肃,高兴了就闹一闹,要不整天不苟言笑的,累。”
  
  “闹也得分场合。这就不是逗乐开心的场合。我这个老的,有责任时时刻刻提醒他俩一下。”
  
  庄主席赶紧往回找补自己的话:“那是那是,徐大姐说得对。”
  
  小陆瞪了李一泓一眼,李一泓不好意思起来,直摸脖颈。
  
  肖副院长说:“先别管他们夫妻俩了,都到我们会议室去坐一会儿?”
  
  徐大姐点头,众人一起往会议室走去。
  
  小陆边走边说:“以前怎么也没想到,政协委员还管这种事儿。现在我可是找到了一点儿感觉,像妇女干部,像居委会主任,像法院的庭外调解员。”
  
  李一泓说:“那怎么办啊,摊上了,不能不管了呀。我还管过邻里纠纷呢!”
  
  一名年轻的女护士匆匆走来,向肖副院长所告:“院长,门口聚了很多人,说是替王全贵来要老婆的!”
  
  “果然不出所料。”庄主席一边说一边走。
  
  李一泓却站住了,猛转身往回走去。
  
  王全贵已拥抱着郑秀娥站在病房的窗前:“秀娥,我真恨他们。他们把我骗得好惨,把你害得好苦。”
  
  “也不全怪你,我不该他们说我疯,我就干脆装疯,搞得你也真假难辨。”
  
  “秀娥……”
  
  郑秀娥仰起了脸。
  
  “以后,我会像咱们刚结婚的时候那么爱你。”王全贵俯下头欲吻妻子。病房门“嘭”的一声开了,李一泓一脸严肃地瞪着王全贵走了进来。
  
  王全贵和郑秀娥赶紧分开,王全贵不安地往后退,郑秀娥闪身护在王全贵身前。
  
  “你闪开。我不会把他怎么样,我有话问他。”
  
  郑秀娥默默闪开了。
  
  “王全贵,现在你回答我,你老婆疯没疯?”
  
  王全贵摇头。
  
  “别摇头,我要听到你的话!”
  
  王全贵蚊子般地说:“没疯。”
  
  “大点声。”
  
  “没疯。”王全贵的声音还是不大。
  
  李一泓不满地说:“你没吃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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