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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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清然殿。
  
  守岁归来的贤妃娘娘已经卸了妆,正准备熄灯入睡了。却听说圣驾降临,惊得她慌里慌张地就从床上爬起来,觉也不睡了,赶紧就坐到梳妆台前让宫女给她束发妆扮,好迎接圣驾。
  
  就这,在陛下进来的时候,贤妃娘娘也只是堪堪画好了一半的妆。
  
  她发髻还没有来得及盘起,柔顺地披散在肩头。脸上只画了两道黛眉,连口脂都还没来得及涂。
  
  “陛下,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应该去往皇后姐姐那里吗?”贤妃从梳妆台上笨手笨脚地起身,脸上透着极力想要掩饰下去的得意,“您今晚过来,其他姐妹肯定要说臣妾不知好歹了。”
  
  楚韶驰望了望她:“怎么,想让朕走?”
  
  “那哪儿能呐?”贤妃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带着一股子自以为精明其实一眼就可以望到底的傻气:“臣妾方才还在菩萨跟前祷告和期盼陛下到来呢,定是菩萨看臣妾心诚,就替臣妾把陛下送过来了。臣妾虽不能每天都见着陛下,却也是每夜里都在时刻准备接驾的。”
  
  “行了,虚话就不用说了。还在菩萨跟前祷告,还时刻准备着,你也不怕闪了舌头。”楚韶驰不耐地挥了挥手,露出手腕上的一串菩提珠子:“当朕没看见你妆都卸了?那被子乱糟糟的还是温得,你分明是已经歇下了。却在朕面前装成这副勤快劲儿。你人这么笨,不会说谎就别说!”
  
  贤妃讪笑地辩解道:“那臣妾也就是动作慢了点,人还是不笨的。”
  
  皇帝楚韶驰嘲讽地望着她。
  
  “幸好老三生得像朕。若是像你,放在民间连秀才都考不上。”楚韶驰说,舒展双臂,让贤妃给他解带宽衣。
  
  “轩儿像臣妾怎么了?”贤妃不服气地道:“轩儿若是像臣妾,那就是天下最有福气的人了。而且轩儿是皇子,根本用不着去考秀才。”
  
  “你觉得你很有福气?”楚韶驰侧目看着她。
  
  “可不是嘛。”贤妃轻轻地替楚韶驰换上亵衣,蹲在地上给皇帝洗着脚,手上不紧不慢地替皇帝按摩着足底的穴位:“臣妾是天下最有福气的人。当初臣妾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洒扫役女,多亏了皇上厚爱,这才使得臣妾如今位列四妃。臣妾还不够有福气吗?臣妾每日里想着,都觉得自己好似活在蜜罐子里一样。”
  
  “若是人人都能像你一般知足常乐就好了。”楚韶驰叹道,摩挲着手腕上的菩提珠子:“有的人明明已经坐上了全天下最尊贵的位子,却还总是不知足。”
  
  贤妃轻轻柔柔地按着楚韶驰足底的穴位:“陛下可是和太后娘娘生了嫌隙?要臣妾说啊,太后娘娘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一个人带着个孩子,也不容易。陛下应该多体谅些娘娘。”
  
  “朕何尝不知道太后不容易?”楚韶驰缓和了神色,“朕就是看不惯她成日里把先帝抬出来压着朕。况且,”他眸中神色复杂:“如今曜儿的腿也变好了。”
  
  “那不是大喜事吗?”贤妃开心地说,“臣妾在这里恭祝陛下和太后娘娘了。”
  
  “你倒是心宽。”楚韶驰觑了她一眼。
  
  “那可不是?”贤妃乐呵呵地笑着,“若是没有太后娘娘,臣妾现在还只是个粗使丫头。这么多年,臣妾一刻不敢忘本,一直记着陛下和太后娘娘当日的提携。”
  
  “唔。”楚韶驰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从铜盆里抬起湿漉漉的脚,让贤妃给他擦干净。而后从床上站起,走到贤妃房里供奉的小佛像跟前,上了几炷香。随即伫立在佛像面前,沉默良久。
  
  “陛下?”贤妃问道,“深夜露寒,可要早些上床就寝?”
  
  楚韶驰陡然转身,望向佛像的狭长眸子里,不似往日那般蕴满虔诚和忏悔,而是酝酿着无边的怒火和猜忌,这份没来由的怒火太过触目惊心,让他保养得宜的白皙面庞都有些狰狞和扭曲。
  
  贤妃心里一噔。
  
  “歇下吧。”楚韶驰说,敛去眸里的神色。
  
  “是。”贤妃乖巧地应了。
  
  “曜儿的腿,总算是好了。”楚韶驰说,“可是朕,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贤妃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皇城里各宫的贵主已经歇下了,可那些参与守岁的宾客大多数都还在从皇城赶回家的路上。深夜寂静,车马铃铛的声音在空旷的大街上格外清晰。
  
  翰林赵府的马车上,赵鸿德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水。
  
  而他最喜爱的女儿赵若月,此刻窘迫地跪在车厢中央,随着马车的颠簸而不时的东倒西歪。她不得不在跪地的同时,双手用力地抠住地面。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在颠簸中滚落马车。
  
  煜王楚韶曜同时踹了三皇子和赵三姑娘的消息,在整个皇城中不胫而走。聪明的人都联想到这位赵三姑娘和三皇子之间怕是有些不清不楚。
  
  更何况是赵鸿德。
  
  想到自己前脚刚替庶出的三女儿铺就一条通天之路,可三女儿转头就把这条路给毁了,赵鸿德如何不气?
  
  煜王爷已经应了他礼部尚书的位子,可如今,到手的鸭子飞了。
  
  赵鸿德用力拽起赵若月的头发,拎着她用力撞向马车的车厢。
  
  “咔嚓。”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马车车厢的梁檐断裂了开来,赵若月的嘴角沁出了一丝鲜血,脸颊更是早就高高肿起。
  
  她被赵鸿德掀在地上,像是破旧的麻布袋子一般破碎。
  
  “老二!”赵老夫人看不下去,扶着梁檐出声制止道:“这可是你的亲生闺女!”
  
  “母亲!”赵鸿德气急败坏,指着半晕过去的赵若月骂道:“你看她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赵若月被撞得七荤八素,她匍匐着爬过来,抱住赵鸿德的腿,泪如雨下:“父亲,女儿知错了。”
  
  赵老夫人呆不下去,掀了车帘唤停了马夫:“我去前头老大家的马车坐去,不呆在这里吵着你们爷儿俩。”
  
  “母亲可是被吵得头疼?”赵鸿德连忙问道:“儿子这就不教训三丫头了。”
  
  “不教训?”赵老夫人眉毛一竖,叱声道:“她犯下了这么大的错儿,你还不教训她?我是让你别在马车上教训,这还在大街上,万一被别的人家听了去了,你不嫌丢人我嫌丢人!”
  
  “是,母亲。”赵鸿德陪着笑,起身将赵老夫人扶回车厢里的软榻坐下:“母亲给儿子一个面子,别去大哥马车坐了,陪陪儿子。”
  
  “也好。”赵老夫人坐回软榻,看向匍匐在地上的赵若月:“等下到家了,三丫头就跟我一道儿走吧。”
  
  赵若月抬头,感激地看着赵老夫人,青肿的面上挂着泪痕。
  
  却听见赵老夫人下一句冷冷地说道:“到家后直接关进祠堂,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出来!”
  
  赵若月倏然色变,她跪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拉着赵老夫人的裤腿苦苦地哀求。“祖母,月儿知错了,您饶了月儿吧。您不能这时候把我关进祠堂去,您要是把我关进去了,两房的姐姐妹妹们就都知道了,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这个时候知道丢人了,你偷情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呢?”赵老夫人冷冷地说,“你以为过了今日,这京都里还有几人不知你和三殿下的丑事?”
  
  “老身在这里告诉你,今日过后,你的名声算是彻底坏了。”
  
  “不仅是煜王爷不会要你,这京都里的任何一户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会再想要聘你为妻。”
  
  “不、不会的。”赵若月顶着高高肿起的半边脸,喃喃地说:“王爷他不会不要我的。今晚还有人告诉我,说王爷面冷心慈,只要我好好求情,王爷一定会原谅我的。”
  
  “煜王爷面冷心慈?”赵老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话:“你忘了乐平郡主吗?”
  
  “乐平郡主昔日里和你一样天真,认为煜王爷是个好性儿的人。”
  
  “她自己在外面养了好些个面首,还和府里的小厮勾搭得不清不楚。然后瞧中一名新科进士,非要人家休了家里的妻子来当她的面首。后来闹出人命来,她就躲进煜王府,以为凭借自己的美貌就可以勾搭了煜王爷替她挡灾。”
  
  “结果呢?”
  
  “乐平郡主可是煜王爷的亲表妹,当今太后的亲侄女。就连陛下都赦免了她的罪,结果却被煜王爷给扒了皮,尸体扔到菜市口去曝晒。”
  
  赵老夫人弯腰向前,贴在赵若月耳边,低声道:“煜王府的这些桩阴私官司,外人不知道。可你和你的姨娘应该清楚地很,是什么让你产生了煜王爷面冷心慈的错觉?”
  
  “我、我和乐平郡主不一样的。”赵若月喃喃地说,“我没有——”
  
  她想说她没有养面首,也没有逼死民妇。赵老夫人却怜悯地打断了她:“你当然和乐平郡主不一样。乐平郡主是煜王爷的亲表妹,从小和煜王爷青梅竹马长大。而你,什么都不是。”
  
  赵若月涔涔冷汗落下,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赵鸿德更是气急败坏,直接上前发狠地掀了一耳光。
  
  恰巧马车已经行至赵府门前,车夫骤然吁停了马车。随着骏马足底的一个趔趄抬高,毫无准备的赵若月在惯性的加持下,竟然生生被这声响亮的耳光给掀地摔下了车。
  
  她从马车里狠狠地摔在坚硬的青石砖面上,手掌和膝盖都渗出了鲜红的血,火辣辣地灼烧着疼。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双翘头金花的枣红缎鞋,随之响起长房二姑娘赵若锦咯咯的笑声:“三妹妹竟给我行上如此大礼?真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咦,三妹妹这脸怎么青一块紫一块地肿起来了?这大过年的,怎么就被人给打成了这样。这煜王爷要是看见了,该多心疼呐!”
  
  “哎呀,姐姐忘记了。今晚分明是煜王爷率先带头打你的来着。那王爷见到三妹妹这样,应该不会是心疼了,他应该心里偷着乐才对。”
  
  赵若月:……
  
  赵若月被关进了长房的祠堂。
  
  当夜,长房嫡次女赵若锦便带了长房的所有姐妹来参观她。第二日正月初一的上午,长房的堂兄弟们也来参观了,美其名曰给三妹妹拜年。到了下午,翰林赵府的庶子庶女们相携而来,说是要给老祖宗上香。
  
  而陈姨娘和彦文彦武一直被拒之门外。
  
  陈姨娘是妾室,按制一般不得踏入祠堂。而彦文彦武则是被二姑娘赵若锦给带人拦在了客厅,禁止他们朝后院的祠堂走。
  
  祠堂虽是两房共用,到底也是修建在长房。
  
  若是长房主人坚持拦阻,彦文彦武也不好就硬闯进去。平时他们可能还有这个胆量,但这一次连父亲都不向着他们,彦文彦武便自己怂了,不敢在大过年的闹得不愉快。
  
  是以赵若月就这么被生生地关在了赵府的祠堂里,身边没有熟悉的丫鬟,也无法和她的姨娘与兄弟联系。
  
  祠堂冰冷,四面挂着赵氏一族逝去先人的画像与牌位,白日里看着都狠阴森和恐怖。长房的詹士赵府又不像隔壁的翰林赵府那样娇惯她,也不如翰林赵府那般有钱,在夜晚并不会给她配备几盆炭火炉子,也没有几个多余的仆役分出来伺候她。
  
  赵若月被关在祠堂里,就只有一床薄被可以取暖,从早到晚也就只有一碗清粥可以果腹,日子过得是相当凄惨了。
  
  在她被关起来的第三天夜里,赵府祠堂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正是她前些日子救下的侠士席仇。
  
  “月姑娘,你为什么会被关在祠堂里?”席公子问她,“我听府里的下人们议论,说是月姑娘您偷了亲妹妹的未婚夫,是这样吗?”
  
  年轻的公子身着一身玄色夜行衣,在祠堂昏暗的灯光里也掩不住一身的贵气。他看向被关在祠堂里的她,俊美的面庞上流露着深深的失望。
  
  赵若月突然有些自惭形秽。
  
  她慌乱地理了理自己凌乱脏污的衣衫,拿袖子遮挡住自己青肿的面庞,抽泣道:“月儿没有。是三皇子强逼着月儿的,月儿并不情愿。月儿从来都没有想要勾引过自己嫡妹的夫婿。”她抽抽嗒嗒地说道:“而且月儿至今都是完璧,从未作出过任何违背礼教的事情。”
  
  楚席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面上却深情不改,跟着唾弃道:“这位三皇子,可真不是个好东西!仇就说月姑娘这么单纯善良的好女子,怎么会和自己妹妹的未婚夫苟且到一块儿呢?月姑娘才不会是这种活该被浸猪笼的女子!”
  
  赵若月讪讪地捂着面,不搭话。
  
  楚席仇装作踟蹰良久,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他晚上现雕的木簪:“月姑娘,仇蒙您搭救性命,实在无以为报。这是仇娘亲的遗物,是仇最珍贵的东西,仇现在把它转赠于你。”
  
  赵若月接过那枚朴素的簪子,拿在手里发现是寻常的柳木做得,不由得有些嫌弃。却听到楚席仇喃喃自语的下一句:“这还是父王亲手为娘亲雕刻的。”
  
  “你说什么?”赵若月蓦地握紧了双手,眼睛亮得惊人。
  
  席仇公子像是自觉失言,慌忙解释道:“仇说,这还是仇的父亲在世时替母亲调刻的。”
  
  “不!你刚才说得是父王。”赵若月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木簪,激动地说。“你是宗室子弟?”
  
  像是有一道闪电,倏忽照亮了她混沌的思绪。
  
  席仇。
  
  席。
  
  这个席字分明不该是姓氏,而是排序。眼前男子真名该为楚席仇,与三皇子楚席轩一个辈分。这也就解释了,为何此人一身的贵气,就连普通的夜行衣都用料不凡。
  
  只有皇庭宗室,才能培养出这等气度卓绝的男子。
  
  难怪那日宫里出了刺客,羽林军全城搜捕,却始终遮遮掩掩地不肯透露多余的信息。随后驿站的马匹又倾巢而出,连夜向各郡传达着什么消息。原来这刺客的身份,竟然如此尊贵和骇人。
  
  “月姑娘,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仇也就不瞒着你了。”楚席仇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在下真名楚席仇,乃是昔日奕郡王楚韶泰的血脉。”
  
  赵若月惊讶地捂住了嘴。
  
  “昔日我父王乃是前朝六皇子,贵妃所出,身份尊贵、智勇双绝。在中宫嫡子诞生前,朝廷立我父王为储的呼声最高。”
  
  “而狗皇帝楚韶驰不过是一个永巷洒扫贱婢所出的奴生子!那会儿他一向唯唯诺诺,以我父王马首是瞻。后来他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拜在了皇后的门下成了半个嫡子,从此和我父王分庭抗礼。”
  
  “结果后来,中宫皇后居然自己诞下了嫡子。楚韶驰只得灰溜溜地回来,重新抱我父王的大腿。我父王大度,也重新接纳了他。”
  
  “后来,我父王联合了其他几位皇子,共同起事逼宫。”楚席仇回忆自己幼年时在父王书房看到的场景,不由地咬牙切齿:“当时楚韶驰那个狗东西也在,他明明同我父王共同谋划举事,却在入宫后临阵倒戈,摇身一变成了平叛反贼、铲除谋逆的大功臣!还就此登上了皇位!”
  
  “可怜我奕郡王府上下几百口人命,就这么成了楚韶驰登基路上的踏脚石!”
  
  赵若月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回身。
  
  “月姑娘,仇心悦于你。”她看见废奕郡王遗孤羞涩的说,朦胧的月光下,俊美的男人局促又害羞:“不瞒你说,仇在辽地已经拉起了一支队伍准备起事。”
  
  “待到他日大仇得报,仇想请你做仇的皇后。”
  
  赵若月攥着木簪的手心里涔涔的溢着汗水,心像是漂浮在海边的轮船,忽上忽下,她哑着嗓子,声音嘶哑而颤抖:“皇、皇后?”
  
  “没错,仇心悦月姑娘。”楚席仇满脸温柔,眼神深情:“仇想让月姑娘做仇唯一的女人。”
  
  莹莹月光下,男人俊美非凡,眸中蕴含的深情似是要把人溺了去。
  
  赵若月的心怦怦直跳,她蓦地想起了楚席轩。
  
  楚席轩从未对她流露过这等深情的眼神,三皇子看向她的眼神里总是包含着轻挑的欲望,隐隐还带有居高临下的玩弄和嘲讽。三皇子从不曾如此认真和专注地看着她,他望向她的眼神里始终涵盖着比较和不屑。
  
  至于煜王楚韶曜。
  
  煜王楚韶曜与她从来都是互有默契的神交,他不曾面对面的看过她,更遑论流露如此深情的眼神。而在最近一次,煜王甚至当众侮辱地踢了她。如此喜怒无常和残暴酷虐,和眼前痴心又专注的男子更是没法比。
  
  寂静空旷的祠堂里,除了香烛冉冉燃烧的哔扑声响,再无其他动静。在男人快要把人溺毙的温柔眼神里,赵若月几乎可以听见自己怦怦作响的心跳声。
  
  原来情窦初开的感觉,竟是这样甘甜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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