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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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席轩刚走到养心殿门口,还未了解殿外的情况,就感觉眼前一闪,然后他就被人给踹趴下了。
  
  他狼狈地趴在地上,屁股火辣辣得生疼,气急败坏地吼道:“谁敢踹本殿?!找死!”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人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
  
  符牛眼瞅着自家王爷就这么踹飞了三皇子,整个人都不大好。
  
  忠君思想使得他下意识地就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扶起这位被踹倒的三皇子。然后他就看见他的竞争对手眼中钉,奸人栾肃,懒洋洋地就走到三皇子面前,怀抱双臂且居高临下:
  
  “踹你怎么的?”
  
  符牛:……
  平日里未曾见你这么嚣张。
  
  说实话,符牛一直都看不上栾肃。他是陛下钦赐到煜王府当总管的,却因为栾肃的存在而始终不能上任。不仅如此,王爷也只肯在出门的时候让他侍立左右,平日里因为顾及栾肃的感受,与他并不亲近。
  
  若是栾肃是个称职的,他符牛倒也服气。
  
  可栾肃不是。
  
  栾肃性子温吞慈厚,并不适合御下,更撑不住王爷的体面。就拿最近的一次来说,他符牛为了王爷的面子,果断地就当街鞭笞了冲撞王爷马车的安盛府小侯爷。
  
  陛下说过,“煜王如朕,所到之处皆如朕亲临。凡有冲撞煜王仪仗者,皆严惩不贷。”
  
  他符牛一丝不苟地执行陛下的旨意,甚至只是宽宏大量地只抽了陈小侯爷十鞭而已。而栾肃,却在事后私自派遣齐光济入安盛侯府,去医治陈小侯爷。
  
  这让王爷和陛下的面子往哪儿搁,让他刚鞭挞过的十鞭情何以堪?
  
  如此妇人之仁,如何堪做煜王府总管。不过就是王爷看在从小共同长大的发小情谊上,不曾拙黜他的位子罢了。
  
  他符牛是世世代代都为楚姓皇庭服务的家臣,是御前侍卫的副统领。他可以为王爷调动半个羽林,可以为王爷联络宗亲与望族,而栾肃又能为王爷带来什么?栾肃不过是一个乱葬岗出身的孤儿罢了。
  
  然而符牛承认,他敢直接鞭挞安盛府小侯爷,却不敢对三皇子不敬,毕竟他们羽林军和符氏的职责就是守护皇室。
  
  可这栾肃,平时看着温温吞吞的,每次遇着下等人冲撞了王爷也不见得他出手和着急。怎的今日遇着真正的天潢贵胄三皇子,他竟然就嚣张起来了?
  
  楚席轩被人这么一怼,更加恼羞成怒,他骂骂咧咧地狂怒道:“本殿要把你碎——”
  
  他的话头在看见栾肃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栾、栾肃?”楚席轩惊讶地问道,捂着火辣辣的屁股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那刚刚踹我的人是?”
  
  “是你煜叔叔!”栾肃朝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道:“怎么,不服?”
  
  “服,服的。”楚席轩喃喃地说,面红耳赤。
  
  “德行!”栾肃讥讽地骂了一声,煞气满满地一一扫过在场众人,横眉怒目的样子好似一尊凶煞阎罗:“都他娘的聚在这里做什么!滚!”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互相推挤着一哄而散。
  
  那些跟出来看热闹的皇子公主们,也都诺诺地跟着人群回去殿里。
  
  栾肃一改平日在宫外的温吞慈厚,气焰嚣张地就吼了堂堂三皇子。吼完人,他看都不看还跪在地上惊颤不已的赵若月一眼,大摇大摆地就扬长而去,步子拽得二五八万,活似一个狐假虎威的反派小喽啰。
  
  符牛伫立在原地犹豫。
  
  他一会儿看看惊讶狼狈的楚席轩和其他皇子们,一会儿看看小喽啰栾肃离去的背影。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一把扛起地上的鎏金轮椅,朝拽得不行的栾肃狂奔而去:“哎,老栾,等等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符牛虽是羽林副统领,在煜王府却也得仰仗奸人栾肃的鼻息。
  
  无人去管跪倒在地上的赵若月。
  
  喧闹的皇城年夜宴上,貌美的花季少女被煜王爷当众踹倒,滑稽又狼狈地跪在养心殿门口的长廊里,遭受过往来去宾客的指点和议论,脆弱、渺小、又无助。她小鹿似的大眼睛里布满了惶恐的晶莹泪水,却无一个人哪怕是宫女太监,去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
  
  最后还是翰林院的庶吉士汤仔珩心生不忍,走到旁边轻轻的扶她道:“三姑娘,您起来吧。许多人看着呢。”
  
  赵若月这才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面色惨白,眼睛里写满了惊惧。
  
  她怀疑自己和三皇子楚席轩的私情,被王爷给发现了。
  
  许是那座光秃秃的丑陋梅林里,正巧就藏了王爷的什么眼线。
  
  巨大的惶恐和不安袭上赵若月的心头,仿佛黑暗里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紧了她的脖子,让她快要窒息。
  
  赵若月猛得弯下腰,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三姑娘,你没事吧?”耳边那个温和好听的声音关心地问她:“煜王爷怎么能这样对待你和三皇子?真是过分!是不是你和三皇子一起做了什么事情惹了他老人家不高兴啊?要我说呀,其实王爷他面冷心软,况且他又那么喜欢你。只要你稍微去求求情、认个错,煜王爷他一定就会原谅你的。”
  
  “你说得对。”赵若月感激地朝那人望去,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眼中重新焕发出生机:“只要我认错,王爷他一定会原谅我的。”
  
  她提起袄裙的下摆,就要朝漆黑的夜色里追过去。
  
  然而不管是煜王,还是煜王的两个护卫,俱都已经消失了踪影。
  
  赵若月咬咬牙,最终跺脚道:“我应该去和父亲商量此事。”她终于平复了心情,勉强地朝那个温声提醒她的人礼貌笑道:“谢谢你提醒我。”
  
  “不客气。”汤仔珩温声地笑着,语带关心。然而等赵若月匆忙离去后,他的眼神却渐渐转冷。
  
  方才他扶起赵若月时所说的那段话,含着试探,试探她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
  
  他看似无意的问出“你是不是和三皇子一起做了什么惹王爷不高兴的事情”,若是赵若月和三皇子没有干系,她一定会对此进行否认。
  
  可是赵若月没有。
  
  她下意识地就听从了建议,准备去找煜王爷解释。
  
  这正是证明,赵若月的确和三皇子一起做了对不起煜王爷的事。
  
  未婚男女之间,彼此不涉及利益瓜葛,除了那点子情感纠缠,还能一起做出什么事情引起第三人如此勃然大怒?这位赵府三姑娘,必然是跟三皇子楚席轩有了私情。
  
  汤仔珩心里一阵恶心。
  
  三皇子楚席轩可是赵三姑娘亲妹妹的未婚夫,她居然也能勾搭到一起?况且从今晚的表现来看,赵三姑娘分明是在脚踏两条船,而不是像传闻里说得那样,对煜王爷反感甚至是厌恶。
  
  原本,从小地方考上来的新科状元汤仔珩,对京都里人人都赞不绝口的赵府三姑娘很是有好感。
  
  后来他自己去京都的东市坊肆买东西,也曾遇到过几次巡逻铺面的赵若月,更是亲眼目睹到贵族仕女赵府三姑娘,与众不同地拉着贫苦的老百姓嘘寒问暖。
  
  那个时候起,汤仔珩便对赵若月生出了爱慕。
  
  汤仔珩知道残酷暴虐的煜王爷也在追求赵府三姑娘,但他还是勇敢地请自己的母亲去了赵府,向赵府的老夫人试探了口风。
  
  为了如此美好的赵三姑娘,他汤仔珩愿意和煜王爷这样的大人物对抗。
  
  而且正因为追求赵三姑娘的人恰恰是臭名昭著的煜王爷,汤仔珩才会如此急促。
  他怕自己晚了一步,柔弱的赵三姑娘就会被强逼进煜王府吃苦遭罪。
  
  前日母亲回来反馈说,赵府那边对他这个新科状元也很是满意。只要再努努力、加把劲儿,他未尝不能娶到善良的赵三姑娘。
  
  汤仔珩这几日当真是心情愉悦,他已经开始去构思自己和赵若月的未来,想要努力替赵府三姑娘构建起一个美好稳固的家,想要替赵三姑娘也挣上一个荣耀光彩的一品诰命。
  
  结果今晚所见,当真是让汤仔珩大开眼界。
  
  先是在那高高的祭坛上,他发现煜王爷楚韶曜并不似传闻中说得那样残酷冷血。再是在这养心殿门口,他亲眼目睹了好一出狗血冲突。
  
  汤仔珩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他决定回去就让母亲,撤了对赵府的拜帖。
  
  这等温柔贤良的好女子,他汤仔珩要不起,煜王爷估计也要不起,还是留给尊贵的三皇子楚席轩吧。
  
  北风阵阵,刺骨冰寒。
  
  大晋煜王楚韶曜,正被动地独自伫立在皇城门口吹风,浑身散发着阴鸷的冷气。
  
  “怎么不跑了呀?”他讥讽地说,“你不是挺能跑的么?”
  
  他的废腿笔直站立,一动不动。
  
  好像在装死。
  
  “刚才踹人挺利索啊?”楚韶曜讥诮道,“这会儿怎么不跑了?”
  
  “对不起。”他的废腿终于期期艾艾蘸着霜露,在空地上写道,“我下次不敢了。”
  
  “不敢?”楚韶曜唇角轻挑,刻薄的声音里蕴含了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戾气:“本王看你胆子大得很,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的?”
  
  “对不起,我下次真得再也不会了,我保证不再踹任何人了。”赵若歆战战兢兢地写道,内心也是一阵后悔。
  
  刚才怎么就如此冲动了?
  
  除夕严肃庄穆的年夜宴,无缘无故地当众踹飞一个皇子。那一脚虽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楚韶曜带来麻烦。
  
  “笑话!”楚韶曜气急,嗓音越发暴虐阴沉,仿佛下一秒就能杀人:“本王气得是你踹人吗?”
  
  赵若歆:……难道不是?
  
  “本王是气你踹完人就跑!如此孬种没担当,简直是丢本王的脸。”
  
  赵若歆不情不愿地写道:“那要怎么有担当啊,难道踹完人还要再向他赔礼道歉?”
  
  这样岂不是白踹了吗?
  
  她可不愿意。
  
  却听见楚韶曜眉毛一挑,语气里泛着浓浓的戾气和森冷说道:“你既然踹了,那就该多踹上几脚。一直得踹到对方鼻青脸肿、屁滚尿流,那才叫真得踹人。”
  
  “否则你这轻轻一下算是什么,给对方挠痒痒?记住,既然结仇就要结到底,千万不能只结个一半,更不能半途生怯,否则就是在委屈你自己。”
  
  赵若歆:……
  
  正说着话呢,远远地看见栾肃和符牛拽着马车和轮椅过来了。
  
  赵若歆熟练地在二人到来之前涂掉霜地上的字,继续装死。
  
  “王爷,此刻回府吗?”栾肃神色如常地将楚韶曜扶到轮椅上,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半点都不问刚才养心殿前楚韶曜为什么要去踹人。
  
  符牛倒是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是什么都没说。
  
  回到王府,楚韶曜摒退左右,拿过特质的玄铁沙盘:“说说吧,今晚为什么要踢那两人。”
  
  赵若歆说出自己编了一路的说辞:“那位赵三姑娘的店里卖假货。我攒了一年的银钱到她的店里买金簪,却只买到了以次充好的镀金铜簪。我一时气不过,就踢了她。”
  
  楚韶曜:……
  
  “你那娃娃亲根本就不喜欢你,你还给她买簪子?”
  
  赵若歆:……
  
  不是,大哥。你思维怎么就跳跃得如此之快?
  
  “你是不是还想着你那娃娃亲呢?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实在不行,本王介绍一些适龄的年轻女子给你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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