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地窖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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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澈儿，你到底怎么了？”饶是郑寤生对殷澈惯来一副好脾气，此时也压不住了。
　　殷澈意识到不妥，却没有找补回来的意思，顾左右而言他：“水囊没水了，我去接点水。”拍马就要走。
　　郑寤生当然不会放任她这样就走了，出口要拦，士兵请他去中军帐中议事，郑寤生只好先把这事压下。
　　殷澈把马拴在树桩上，向一处烧焦的废院走去，院子里有口井，井水是干净的，火头军做饭也用这水。
　　突然，传来一缕若似有似无的哭声，声音沙哑然而音调却很锐利，裹挟在秋风里，鬼号似的，听得人毛骨悚然，前面窝着的几个火头军当下就炸了毛，慌张起身，左顾右盼，其他人也是神色一凛。
　　“怎么回事？”
　　“谁在那里？”
　　殷澈耳力超于常人，细细听了会儿，朝着一个方向看去。那里是一处倒塌的屋舍，墙土埋做一堆，活似个新坟。
　　有士兵咽了咽口水，惊恐极了：“殷，殷大人，您察觉出什么不对？”
　　鬼哭转移了一干人的注意力，殷澈留了句：“我带人去看看。”招了几个身手敏捷的士兵往那倒塌处去了。
　　“别怕，世上是没有鬼的。”
　　移开地面上的堆积物，声音大起来，士兵惊奇出声：“大人，这里有个地窖！”
　　“打开看看。”
　　“是。”待众人七手八脚拉开地窖盖子，露出黑乎乎的洞口，殷澈捡了个做饭的火把来照明。
　　这是一处普通的农村地窖，用来储存粮食杂物用的，然而里面没什么多余的物体，只有一个孩子。
　　火光靠近，这时外面的人才看清楚，里面是个男孩，八九岁的身量，脸上泪水裹着黑灰，糊得黑一块白一块，衣服破破烂烂，浑身瘦成一把骨头，没有二两肉。抱他上来的士兵似乎怕把他捏碎了，不敢用力。
　　孩子被放到火堆旁，在一块干净的草皮上坐着。大概饿狠了，殷澈命人拿些吃的给他，胖胖的伙头儿拿给他几张大饼和半瓢水，小家伙也不嫌噎得慌，狼吞虎咽啃起饼子。军营里的大饼由于是供行军打仗所用，个大结实，一个饼足有头盔那么大。
　　还是殷澈怕他吃太多把肚皮撑破了，一把抢过他的饼和水，这才止住了他。
　　看样子，这孩子大概是被逃亡的村民留下的。孩子太小，跟着大人流亡，只会成为拖累。
　　孩子满是惊恐和疲惫的眼睛觑着周围人的眼色，狠狠打了几个饱嗝，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
　　殷澈一手拿着夺过的水瓢，一条腿半蹲在孩子面前，温柔耐心地问话：“你叫什么名字？家里大人呢？”
　　孩子呆呆回望着她，不说话。
　　一个兵不耐烦地伸脚踹了踹他：“说话啊？哑巴了？”
　　孩子被他的举动一吓，又放声大哭起来。
　　殷澈不满地瞪了踹人的士兵一眼，其余人投来鄙视的目光，士兵老脸一红，缩到人群边上不吭声。
　　欺负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殷澈又换了几个问题，比如家中还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记不记得他们的名字，怎么被关在了地窖里之类，小家伙只是一个劲儿扯着嗓子哭，问不出什么来。
　　如此一来，殷澈也没了耐心，起身要走：“给他安排个睡觉的地方，有吃的也分他一口吧。”
　　“大人，我们明天就要拔营，总不能一直拖着这个娃娃吧？”有个小头领问到点子上。
　　“今晚先这样，明天看队伍走到哪里有人烟的地方，就找户人家收养他吧。”
　　“是。”
　　似乎是看准了殷澈超然的地位，就在殷澈起身的一瞬间，小男孩兔子似的窜起来，紧紧抱住了她的大腿。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顿时就有人不满了，这野孩子，怎地这样不懂规矩？伸手要把他从殷澈身上扒拉下来。
　　然而孩子鸡爪子似的瘦手只是紧紧抓着殷澈的裤腿，任旁人如何拖拽也不撒手。
　　殷澈怕他被人拉伤，连忙制止了热心的兵士：“没事儿，今晚让他去我哪儿休息吧。”一手提溜着小男孩，像拎小鸡似的，把人拎远了。
　　饭熟了，士兵们围拥着锅灶，拿着大碗依次排队盛饭吃，一边吃一边议论各种稀奇古怪的见闻，不知不觉，聊到这鸡崽似的孩子身上。
　　“长得像棵病秧子，不知道能熬几天？”
　　“这谁知道，这种流浪儿，没爹没娘，熬一天算一天呗。”
　　“你说他爹娘怎么这么狠心，把自己亲儿子关地窖里？”他们清理地窖上那些碎砖烂瓦时，可是看得真真的，那地窖口是从外面封了的，绝不是放人进去避难能有的效果。
　　“这算什么，打起仗来，当然是自己逃命重要，管他亲娘老子呢，儿子就很值钱么……”
　　给过小男孩饼子的伙头儿用大木勺给士兵们盛饭，忙得热汗淋漓，闻言，在锅沿狠狠敲了敲木勺，语气不悦：“能不能盼点儿别人好？谁家没个倒霉时候？谁家没个孩子怎么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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