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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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练结束,秦措才发现白纤纤人不见了。
  
  秦雾房间没人,她自己房间没人,厨房、大厅,空空荡荡。问佣人,得到回答,早上来开门就没见过白小姐。
  
  至此,事态严峻。
  
  他先想到报警,又想到托人调取各大航空公司昨夜至今早的出国旅客名单。付诸行动前,他打开手机的定位软件。
  
  白纤纤从凌晨起的行动轨迹纵横延伸,离谱的就像软件出现了致命故障。
  
  两点多离家去h市,停留不久,很快又从h市回淞城,前往他家的……山顶墓园。现在移动的方向跨海而行,逐渐接近海之屿——以此刻她的移动速度推算,多半自己叫了一艘船。
  
  一时间,秦措竟然分不清,她到底是想趁夜深又一次不告而别,亦或准备自投罗网。
  
  ……这小疯子。
  
  秦措打给常佑,叫他联系墓园的门卫室。
  
  十分钟后,对方回电话:“秦先生,听说您找——”
  
  “今早有人去墓园?”
  
  “有。”保安听他语气极冷,愣了愣,“有位小姐孤身来的。因为上次我们见过她和您在一起,所以没有阻拦……”
  
  秦措沉默片刻,问:“她在那里做什么?”
  
  保安讷讷道:“她在您父亲墓前站了一刻钟。”
  
  “继续说。”
  
  保安压根不知从何说起,为难起来:“秦先生,我们只在远处站着,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但那位小姐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可能……说的不是好话。”
  
  “具体。”
  
  保安心想,都说了听不清,这不强人所难吗。没法子,只能随口一扯:“有点像在,咳咳,骂人。”
  
  “……”
  
  *
  
  从h市回来,天还未大亮,纤纤就去了山顶墓园。
  
  她在秦远华的墓前站了足有十几分钟,才发出一点声音。
  
  “这件事……”
  
  说三个字,停一停。
  
  纤纤看着墓碑上男人的名字,又看他英俊而年轻的遗照。光看照片,怎么都像仪表堂堂的正经人。
  
  “我想了很久,你我责任各占一半。”
  
  相片沉默地回望她。
  
  坟墓的主人长眠地底多年,早就发不出声音,更无法反驳。
  
  纤纤面无表情,“如果你只有一个儿子,我是不会认错的。”
  
  离开墓园,车开到码头,她坐船回海之屿。
  
  抵达之时日上三竿,佣人们清早的打扫工作都已完成,见她独自一人回来,很有些惊讶。
  
  罗伯特在他房间,看电视剧。
  
  屏幕里,女演员正声嘶力竭地哭喊:“这些年的努力,这些年的忍耐,都是为了什么?早知这样,我何苦白费时间!”
  
  纤纤按暂停。
  
  罗伯特一怔,回头才发现她,摸到茶几的老花眼镜戴上。他站起来,习惯性地理了理白发,怕发型凌乱,失礼于人。
  
  “白小姐,你一个人回来?”
  
  纤纤抬起手,指间捏一枚小牙仙硬币。
  
  她声音平淡:“你见过吗?”
  
  罗伯特眯起眼,凑近盯住,“这是……老太太的东西。”他又观察一会儿,笃定地点头,“就是老太太的硬币。她给了先生,怎么在你这儿?”
  
  纤纤问:“秦少爷碰过吗?”
  
  罗伯特皱眉。
  
  这位白小姐平日里虽则安安静静、温温柔柔的,但今天……总觉得平静过了头。
  
  他不满的指正:“什么叫碰过?少爷那是欣赏。先生放在书房,以前一直在他书架上,有个特殊的盒子摆放,小孩都喜欢。”说到这,他叹了口气,“白小姐,请跟我来。”
  
  穿过走廊,坐电梯上楼,又走一段路。
  
  罗伯特打开一扇久未开启的门,“这是先生在时用的书房。他走后,很少有人来。”
  
  纤纤走进去。
  
  房间缺乏主人光顾,显得冷清,收拾的过分整齐。
  
  “看见了吗?就是那个水晶盒。”
  
  书架第三层,有一个空盒子,盖子打开,中间凹下,正好可以容纳一枚硬币。
  
  罗伯特说:“硬币价值不高,重在传承和心意。老太太给先生,先生十分珍视。后来,少爷——”他摇摇头,“老太太走后,少爷可能太思念祖母吧,问先生要过一次。可先生说,这枚硬币太旧,价值不高,不适合少爷。然后,他买了一整套纪念币送给少爷。”
  
  纤纤又问:“他碰过吗?”
  
  罗伯特答道:“有一两次,先生不在,少爷从盒子里拿下来,看过。”
  
  纤纤不语。
  
  罗伯特转头,狐疑的问:“所以怎么会在你手里?这枚硬币早就不见了。有次先生出差在外,不小心遗失。”
  
  纤纤:“是吗,难怪。我捡到的。”
  
  罗伯特:“……”
  
  整个上午,纤纤在玩具厅抓娃娃。
  
  一只,两只,直到装满整整一筐。塞不下了,先放在地上,脚边逐渐堆起小山。
  
  一排娃娃机空了,又去另一排。
  
  手不停,脑子也在飞转。
  
  怎么能认错呢?
  
  秦少爷对自然与科学的执迷,他的人造星空,他的手办收藏,他办公室的风景玻璃屏——其中就有他的老家,冰原雪山。
  
  在他身边时,她衣服上总会出现的红色线头,摘都摘不完。现在想来,可能受到掌心一根假姻缘线的影响所致。
  
  以及,他永无止境的噩梦。他说——总是一脚踩空往下坠,抓不住。
  
  原以为那是因为她不辞而别,他突然失去她受打击太大,潜意识里才会噩梦反复。
  
  倒是她自作多情。明明是他记起前世被绑着沉海的感觉。
  
  ——怎么会认错。
  
  等房门打开,窗外太阳高悬,阳光普照。快中午了。
  
  “白小姐。”
  
  纤纤抓到一只娃娃,懒得弯腰去捡,直接又操纵摇杆,机器手抓起另一只,掉落。
  
  她没回头,“秦先生,今天不上班?”
  
  “我能有心情吗。”男人低笑,不带半点温度,“凌晨两点多,你开车去h市,找谁?”
  
  纤纤说:“不找谁。回去许玲家拿东西,发现根本不在那,白跑一趟。家里两个人都没醒,你用不着难受。”
  
  “半夜。”
  
  “半夜路上车少。”
  
  “……”
  
  纤纤往左移摇杆,正要下放,手被握住。
  
  秦措说:“谈谈。”
  
  纤纤随他走向窗边的沙发座。两张真皮单人沙发,中间一张小矮桌隔开。
  
  秦措向来能坐一张位子,绝不分两张,从不怕挤。
  
  他抱着她,双臂拥住,悬空的心瞬间踏实。于是他有耐心问:“到底怎么了?”
  
  纤纤不吭声。
  
  “我问,你答。”秦措淡然道,“你去我父亲坟前做什么?”
  
  “……万恶之源。”
  
  秦措拧眉,“解释。”
  
  纤纤脸埋在他胸前,声音更闷:“他如果只生一个儿子——他就不该生两个儿子。”
  
  “……”
  
  沉默过后,秦措克制地笑了笑,温声问:“两个儿子,你在为谁鸣不平?”
  
  纤纤说:“我,为我!”
  
  秦措:“……”
  
  半晌,他唤道:“白小姐。”
  
  纤纤抬了抬眼皮。
  
  秦措拉起她的左手,引她手臂绕到他颈后,环住他,然后是右手,同样的动作,直到女人纤细的双臂勾住他脖子。
  
  纤纤说:“干什么?”
  
  秦措十万分的理性:“待会儿问你话,如果我生气,抱我,用点力。”
  
  纤纤:“……你直接问。”
  
  “昨晚临睡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秦措轻描淡写,“你从没忘记自己是路家人,小时候不回去,毕竟受人所制。可你高中就出来,在我身边。”
  
  纤纤说:“对。”
  
  秦措声线清冷,开始往外冒寒气:“那时你不回路家。拿了五百万,你还是不回路家——舍不得的不是h市的那个家,而是家里的某个人。”
  
  “秦措,你反射弧会不会太长?这都多少天前的事了。”纤纤居然笑了,“哦,当时心疼我,现在又酸?”
  
  秦措闭起眼,胸膛起伏。片刻,冷冷道:“意难平。”
  
  纤纤生无可恋的说:“没必要。真不喜欢他,喜欢你。”
  
  短暂的寂静。
  
  午后阳光温暖,耳边所能听见的唯独他的心跳声,是鲜活且有力跳动着的生命。
  
  秦措睁眸,目光变温柔,“对我好点。”
  
  纤纤颔首,重复:“对你好点。”过一会儿,又说,“以后睡前少想事情,省的失眠。”
  
  秦措慢条斯理的,“我也希望少想多做,多出汗累极而眠,少借助药物疗程。可惜白小姐不成全。”
  
  纤纤一滞,“你是能把所有事情都往那方面扯——”她双手搂住他脖子,收紧,“你无不无聊?秦措你无聊吗?”
  
  他笑,“再用力,抱紧。”反手拉起窗帘。
  
  室内光芒一暗。
  
  纤纤彻底无语:“今天没心情,闷。”
  
  “又没心情?”
  
  “……”
  
  纤纤放开他,回头指着地上散落的各式各样的娃娃,皮笑肉不笑,“你对着这些娃娃能有心情?”
  
  海绵宝宝,哔哩吧啦萌萌娘,哔哩吧啦大金刚,小怪兽,大超人……
  
  秦措扫过去一眼,反问:“为什么没有?”
  
  纤纤气结。
  
  秦措笑一声,话锋一转:“罗伯特说,你问过那枚小牙仙硬币的事。”
  
  纤纤说:“问过。”
  
  秦措望着矮桌上的花瓶,纤细的瓶子,只插一朵红玫瑰。
  
  “很多年前,我第一次旷课,第一次不带保镖,瞒着祖父和母亲只身出行,到h市,找一对母子。”
  
  他说着,突然停住,手伸到矮桌下一按。
  
  很快,一名女佣进来,“少爷?”
  
  秦措:“下午茶,带些点心。”
  
  “好。”
  
  纤纤看他,“接着说。”
  
  可秦措不说了。
  
  他等佣人带进下午茶的托盘,倒茶、分点心,接着退出去,才又开口:“你中午不吃,不饿吗?”
  
  纤纤说:“没你那么讲究。”
  
  秦措笑笑,把点心盘子放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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