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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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在白与十三离开营地的第一天，曙光初露，李恬芝便从一阵剧痛中醒来。
　　眼前是一片熟悉的篷顶，斑驳，错落的染着污浊，李恬芝刚一动作，便觉得周身各处传来一阵剧痛，他错愕的望向自己的身子，只见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几块好肉。
　　李恬芝微微失神，随即恍然大悟，似是想起了什么，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想了起来，自己昨日连续试药三次，每次的结果都是被人用绳子，硬生生从毒雾之中拖拽而出。
　　连续三次，自己怎么可能不受伤呢？
　　苦笑过后，李恬芝恢复冷静，他轻轻起身，将身上的衣物穿好，全然没有在意身体发出的悲鸣，只是淡淡想到。
　　今天，应该是第四次试药了吧，而自己的身体也最多撑到今天了。
　　为江湖，为那些无辜的人试药而死。
　　“真是不错的结局。”
　　李恬芝神色淡然，略显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丝解脱，他看了看放在一边的长剑，转手负在身后，缓缓推开帐篷的帘子，踏步而出。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李恬芝曾自认是年轻一辈的扛鼎之人，家世显赫，天资聪颖，而且不露锋芒，深受李家各位长辈的喜爱，李家家主的位置，便该是为他准备的。
　　脚步轻踏间，李恬芝神情微微恍惚，往日种种，如一瞬阳光，在他眼中转瞬即逝，恍惚之中，他在药师谷弟子们嘲弄的眼神中，吃下了今天要试的解药，然后头也不回得走入了毒雾之中。
　　晨时的空气略显湿润，而行走在毒雾之中，更是感觉像有无数水滴温柔拂面，滋润着他略显干燥的脸庞。
　　断界山上的泥土，皆是一片漆黑，如大火炙烤过一般，李恬芝如一具木偶，眼神空洞的向前行去，路过地上一处的水泊时，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水泊中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破烂潦草的衣物，满是油污，头发更是干枯的如一团杂草。
　　李恬芝静静望着水泊中的自己，忽的笑出了声，他微微蹲身，仔细看着水泊中的自己，却是想起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面如冠玉的自己。
　　没有谁注定要成为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东西注定是自己的。
　　当初的自己意气风发，自认聪明，遇到了那些不修边幅的江湖人士，向来都是不屑一顾，而当现在，自己才是明白那些人只是没有了修整边幅的时间，以及心境。
　　一入江湖，便是身不由己，或喜或悲，整日卷入这没有止境的争斗之中，为搏一名，也为搏一命。
　　渐渐地，在李恬芝眼中，脚下的那个水泊泛起微微红色，且随着时间，那抹红色越来越浓，刺痛着李恬芝的双眼。
　　恍惚之中，李恬芝似是回到了那个小岛，耳边是怪物在远处歇斯底里的怒吼声，而他却身受重伤，被埋在尸堆之下。
　　怪物的声音越来越近，而在尸堆旁，却还有一个中年男子，颇为狼狈的拖着一具具尸体，将重伤的李恬芝挡住。
　　狂野的嘶吼声越来越近，那个中年男子脸色一白，却强自挤出一分笑意，伸手拂去脸上的血水，趴在尸堆上，对着被藏在中空的尸堆下的李恬芝，一脸认真的嘱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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