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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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带着小厮骑马回了贾府。一路疾行,再没碰到任何人。
  
  到府里时,天色已黑,为了不叫贾赦找麻烦,先到东边去了一趟,此时孙绍祖已走,书房内只有贾赦一人,遂对他说“见了丁大人,把老爷的话转述了,丁大人已经答应下了,说叫我们静待明日早朝。”
  
  贾赦点头,“要是叫我知道你瞒我,你可仔细着。”
  
  贾琏翻白眼,就知道骂他,有本事骂贾母去呀。
  
  又挺无奈。
  
  此时的风俗,抱孙不抱子,严父慈母,当爹的一见儿子,全都是仇人一样,动辄呵斥。不独贾家,其他人家也都是这样。所以,冯紫英、谢鲲、裘良等一干贾琏的好哥们儿,见了自家老爹,也全都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刚来的时候,贾琏很是不适应了一段日子。又没有办法,只得慢慢习惯。好在贾赦并不是他亲爹,他骂得再狠,贾琏也不会伤心。
  
  贾琏又暗暗发誓,将来等他有了孩子,绝对不搞这一套,谁说当爹的宠爱儿子不好呢,他偏要宠个样儿出来叫众人瞧瞧。
  
  从贾赦那里出来,贾琏又去向贾母问了安,等邢夫人、王夫人、已经守寡的李纨走了,心不在焉地逗了会儿宝玉和三位小姑娘后,单留下来,见四周无人,给贾母说了孙绍祖的事儿,“老太太,孙儿冷眼瞅着,这么下去不行。”
  
  扭头看看四周一片寂静,贾琏上前几步,凑到贾母耳边把无法对丁寿明言的话对她说道,“那兵部把孙绍祖这一案压了这么长时间,若是圣人问起,咱们该如何答话?若是圣人起一点儿疑心,咱们家哪里还有活路?”再次压低声音,说,“不想谋反也成谋反了。旁边又有忠顺王爷天天盯着...”
  
  形势不太妙啊。
  
  贾母不是普通的后院老太太,当初贾代善奉旨巡边的时候,也曾经带着贾母去过,眼界绝不是普通后宅妇人可比。
  
  再者,明天丁寿的折子一上,孙绍祖一定落不了好,贾赦肯定找他麻烦,他不想挨打,就想事先找个外援。
  
  贾琏一说,贾母果然大惊,脸上的血色一瞬间退净,由红润转为煞白,腰也绷得笔直,就像一根儿将要拉断的丝线;一只手钳子一样狠狠握住贾琏的胳膊,小声问道:“你是如何办的?”
  
  贾琏惊讶,老太太反应也太大了吧?他的胳膊被抓地好疼呀。想要推开,又怕用力大了,摔了已经快要七十岁的老太太,只得忍着,耐心地把他和丁寿的谈话删删减减地说了,“我倒是觉得,做得晚总比不做强。那孙绍祖昨儿才刚到京城,圣人纵使问起,我们也可说是怕他半路跑了,想等他到京再往上报。”
  
  “这话可给丁大人说了?”贾母眼神深邃,狼一样盯着贾琏问道。
  
  贾琏确定贾母反应过激了,这事儿和贾府并没什么关系,那妇人不是贾府逼死的,那十八个人不是贾府杀的,只不过孙家是贾家的门生,这才有点儿联系。真要定罪,应该牵扯不到贾府,顶多就是个驭下不严。只是看贾母的神色,怎么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
  
  “老太太放心,该说的我都给丁大人说了,丁大人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贾琏的话音一转,就感觉胳膊上的手一紧,箍地更疼,他从不知道,一个老太太还有这么大的手劲儿。面对着贾母黝黑的深井一样的冷眼,不得不笑了一声道,“老爷明儿要打我呢。”
  
  贾母明显松了一口气,“你放心,有我在,看哪个敢动你。”
  
  贾琏想不明白贾母为什么这么紧张,暂时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狗腿地坐到贾母身边,为她捏肩,“那明儿我就来老太太这里躲着了,老爷叫我,您可得帮我拦着。”
  
  贾母脸颊上的肉动了动,像是要笑,又像是要哭,最终叹了一口气,轻轻抚着贾琏的背,欣慰道:“成了亲了,看事儿果然比以前强了。”
  
  贾琏手一顿,这啥意思?明天到底帮不帮他拦着贾赦?
  
  贾琏又和贾母商议了一会儿,从贾母屋里出来,直接走向自己院子。路上遇到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琉璃,忙躲到阴影里,等她走了,才出来重新走路。
  
  惹不起总躲得起。
  
  到了他所住的院子里,进了屋,红烛高照,满室光辉,几个大小不一的红木描金盒子,或开或合地散落在炕上,王熙凤穿着白天的衣裳,和陪嫁丫鬟平儿顺儿乐儿喜儿翻箱倒柜地找东西。一边翻一边嘟囔,“放哪儿了?我记得放到这里了?怎么没了?平儿,你开了那边那个箱子看看。”平儿答应一声,拿了钥匙,去了。
  
  贾琏见了,心里先是一喜,难道王熙凤想通了,愿意和他一起去扬州了?
  
  好事呀!
  
  去了扬州,见了世面,心里有了敬畏,以后不作恶了,贾府的罪名少了,也就不会被抄家了。
  
  贾府众人就都安全了。
  
  他一直提着的心也就能放下一半了。
  
  贾琏大喜。
  
  再加上孙绍祖明天就会被他蝴蝶掉,迎春的命被改了一半儿,心中高兴,遂笑问道:“奶奶开箱搬柜的,这是要搬家不成?”
  
  王熙凤见了贾琏,杏腮微红,眼角上挑,一股说不出的风情中带了丝戒备,说:“太太病了,需得一株百年人参,我记得我来的时候,我母亲给了我几株,这不正要找了来给太太送去。”怕贾琏阻拦,又画蛇添足地解释道,“他不仅是太太,也是我的亲姑母,打断骨头连着筋,我若是手里有药不给姑母用,将来叫人知道了,还不得被人家的唾沫星子淹死?若是落个不孝的罪名,这日子也就不用过了。别人家说起来,就是二爷脸上也没有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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