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谈笑伏兵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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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春来,不知不觉三人已在古浪屿上住了半年。
  
  科汗淮与乔羽依旧杳无音信,三人望穿秋水,热切盼望的心情也逐渐淡却下来,又慢慢被担心忧虑所取代。
  
  拓拔野、蚩尤曾经冒险飞抵蜃楼城附近三次,也都一无所获。担忧之余,只有找出千万理由聊以自安。
  
  既然没有确定的消息,他们也只能在这岛上继续等待下去。三人残留的希望渐转渺茫,就连纤纤内心深处,也隐隐觉得父亲不可能生还。虽然难免觉得悲伤痛楚,但时光流逝,终究一日比一日坚强。
  
  半年间,拔野与蚩尤进展神速,几乎都已将体内的外来真气纳入气海,化为己用。
  
  虽然蚩尤的真气依旧不如拓拔野充沛,但他吸纳了羽卓丞涣散的元神,加之意志坚卓,性格刚毅,念力的修行却比拓拔野强了几分。
  
  两人都已习晓“长生诀”与青木法术,所不同之处在于,拓拔野起初只通晓最为高深的“长生诀”与封印法术,其它诸多的木族法术,经由蚩尤传授之后,也渐渐掌握。
  
  两人互相切磋,共同讨论,诸多原本疑难之处迎刃而解。半年之后,他们的青木法术已经颇有小成,欠缺的只是更强的意念控制力与经验而已。
  
  他们俱是聪明绝顶的罕见英才,相形之下,蚩尤更加坚忍卓绝,心无旁骛,毅力也远胜于拓拔野。是以这半年间,蚩尤勤学苦练,进步比拓拔野更加快速,对长生刀的掌控也越发得心应手,甚至已经可以在五丈之内以气御刀,封印凶兽也日渐纯熟。
  
  而拓拔野生性自由散漫,除了每日两个时辰铁打不散的潮汐流与长生诀修行,其余时候则视心情而定。每每或是陪着纤纤漫岛游玩,或是骑着白龙鹿海中嬉戏,终日倒有大半时光花在玩乐上。
  
  但他悟性更高,念力虽然不如蚩尤,但在念力的掌握与运用之上,却极为纯熟,这也是拜潮汐流“以气养意”之赐。尤其他的封印法术日渐纯熟,那一柄无锋剑也不知封印了多少海兽鱼虾,引得白龙鹿一瞧见他拔出断剑,就嘶鸣着落荒而逃。
  
  某日大潮之时,拓拔野将潮汐流传予蚩尤。但蚩尤天生木德,对于这水性真气的修行法,却缺了点儿灵犀,虽然也知其修行法子,终究不得大成,索性一心一意修炼那长生诀与碧木真气。
  
  两人常在沙滩上切磋武功法术。初时交手过招,多是拓拔野取胜,但到了后来,却是蚩尤稍胜半筹。此后便是交替上升,互有输赢。
  
  纤纤每做裁判,但她偏袒拓拔野,几近明目张胆,即使拓拔野输个半招,也被她巧舌如簧,硬是耍赖为大热门胜出,蚩尤只能“紫菜鱼皮”地愤愤不平。
  
  闲来无事时,他们便一道下海擒伏各种鱼龙怪兽,牛刀小试,拿它们来演练新学会的武功与法术。两人日益默契,都已到了无需开口,只需彼此眼色、甚至念力感应,便可以配合无间的程度。
  
  最为快活之事莫过于合力擒拿东海巨鲨,取其巨鳍烧成美味的鱼翅汤,与纤纤一道在白沙滩上吹着海风,喝汤谈笑。
  
  纤纤与他们两人也日益亲密,直如兄妹,常常对两人呼来喝去,“奴役”使唤。高兴起来,又掐又拧那也是常有的事。
  
  虽然她还时常牵挂父亲,但有两人做伴,日子也过得颇为快乐,对拓拔野的倚赖与那莫名的少女情愫也在不断滋长,有时也不自主地流露出来,只是拓拔野当她是小孩,从来没有多想罢了。
  
  三人同住于木屋之中,每日夜里,联床夜话。蚩尤讲述从前蜃楼城的轶事与大荒的典故传说,拓拔野则回想当年流浪天下的险事与趣闻。纤纤自小便生活在古浪屿上,自然无甚可说,羡慕之余,只能悠然神往,想象在瑰丽雄奇的大荒山海间翱翔。
  
  三人的感情一日好上一日,蚩尤那要么狂野桀骜要么沉默冷峻的极端性子,在这两人面前却是荡然无存。惟有想到家仇国恨,想到那夜对羽青帝所做的承诺之时,他才会变得暴戾悲怒,一言不发。
  
  三月将至,岛上桃花姹紫嫣红开遍,与汤谷群雄约定的期限也快来了。一想到没有科汗淮与乔羽作为后盾,仅凭着自己二人,领导这帮凶顽难驯的流囚,心里也都有些没底。但事已至此,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日,拓拔野与蚩尤从海中捉了一只巨大的海龟,湿淋淋地跳到岸上来。蚩尤提起海龟,笑道:“纤纤喊了许多日,想要吃顿鲜美的海龟羹,今晚总算可以让她得偿所愿了。”
  
  拓拔野笑道:“我看倒不如养起来,还可以先吃几顿海龟蛋。”
  
  两人嘻笑着将海龟丢在沙滩上,拓拔野突然“咦”了一声,奇道:“这是什么?”那海龟的巨壳上竟刻了一行大字:汤谷大乱,城主速归。
  
  两人耸然动容,难道是汤谷群雄以这法子求救么?
  
  拓拔野俯身细看,抚摩了一阵,沉声道:“是新近刻的,只怕是真出事了。”蚩尤咬牙道:“难道是水妖找上门来了么?”
  
  两人对望一眼,霍然起身,奔回木屋。
  
  拓拔野将纤纤藏好,嘱咐她无论如何不可出屋,直至他们回来为止。纤纤哪愿一人留在此处?自然吵着要随两人前去。拓拔野对她素来心软,百依百顺,想到她一人留下,也有些不放心。但此行凶险,带她前去又怕难以护其周全。
  
  蚩尤道:“倘若水妖果真攻占汤谷,只怕已经知道我们下落,将纤纤留下反倒不妥。”
  
  拓拔野点头道:“说的也是。”纤纤大喜,拍掌笑道:“鱿鱼,下回你们比武,我定让你赢!”
  
  当下三人骑乘十日鸟,全速飞翔,将近黄昏时便到了汤谷岛。高空盘旋,只见岛上炊烟袅袅,人群往来悠闲有序,怎么也不象经受大乱的模样。
  
  两人疑惑不已,于是又环岛飞行,四下探看,均无意外景象。四周海域也没有任何水妖船只。
  
  岛上有人瞧见他们乘鸟盘旋,大喜欢呼道:“是城主和神祝回来了!”登时人人抬头,欢腾如沸。十日鸟鸣啼怪叫声中,徐徐降落,群雄涌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拓拔野二人还未开口,却见柳浪挤开人群,拜倒道:“恭迎城主、神祝、圣女圣驾。”众人也随之纷纷拜倒。拓拔野连忙请起。
  
  正此时,远处人流涌来,赤铜石等人听见消息,悉数赶到。他们瞧见三人,面露欢悦之色,旋即又为愁云笼罩。
  
  蚩尤沉声道:“岛上出什么事了?”
  
  赤铜石道:“时间紧促,属下长话短说。”拓拔野二人见他面色凝肃,知道事态严重。
  
  赤铜石道:“自城主、神祝、圣女走后,岛上兄弟都依照圣谕,勤加操练,在谷内筑建工事。大伙儿团结一心,原也相安无事。但两个月前,那吉良与姜古木见城主你们久未回来,就四下散布谣言,蛊惑大伙儿说你们必不是圣使,只是被流放此处的罪民,早就骑鹤自行逃走,不顾弟兄们死活了。”
  
  蚩尤大怒,强忍嘴边的“紫菜鱼皮”,冷冷道:“便是那个龙蟒吉良和两头魔王姜古木么?”
  
  赤铜石点头道:“正是。弟兄们自然不听信他们的胡说八道。那两个逆贼见无缝可钻,一时也无可奈何。但过了半月,又趁着‘悔过日’临近,大肆蛊惑。”
  
  纤纤奇道:“悔过日?”
  
  赤铜石道:“每年二月十五,大荒金木土火四族必要将此前一年中,族内犯下重罪之人送到水妖的望潮城。然后由水妖派遣一艘大船,将这些罪囚在二月十五之前送抵汤谷。”
  
  拓拔野心念一动,果听赤铜石道:“那两个逆贼想趁着水妖悔过船靠近之时,攻上船去,劫持悔过船及船上水手,逃离此处。”
  
  从前羽卓丞元神封印于苗刀之内,与扶桑树、十日鸟的灵力彼此呼应,形成极为神秘而强大的“气场”,岛上人纵然有船,也难以逃逸。
  
  那悔过船不敢靠近,只能远离岸边,借助抛石机,将众囚远远地抛送上岸。现在扶桑封印已经消除,自然无所阻隔,以汤谷群雄之力,要想从踏浪冲出百丈,攻上悔过船也就不再是难事。
  
  赤铜石道:“大伙儿在岛上呆得久了,难免郁闷得紧,都想早日逃离此地。”拓拔野知他想为某些从犯求情,微微一笑,道:“赤长老说的是。人之常情,岂能苛责?”
  
  赤铜石心下稍宽,道:“但大伙儿惦着城主、神祝的嘱咐,大多不愿意做这违反圣谕之事。我和柳军师、盘将军也竭力收束大家,不受鼓惑。岂料那几个逆贼叛心已决,表面上不动声色,装得服服帖贴,等我们睡着后,集结了几百个反贼,将我们封了经脉,全都捆住。只有柳军师和成猴子等人警惕,逃了出去……”
  
  成猴子插嘴道:“柳军师带着我们藏在东岸,一面寻隙营救大家,一面叫我们钓鱼钓乌龟。”
  
  纤纤奇道:“钓鱼钓乌龟做什么?”旋即醒悟,笑道:“是了,要拿鱼和乌龟做信使。”
  
  笑靥甜美动人,柳浪心中一荡,连忙扭过头,不敢多看这贵为“圣女”的美人胚子,道:“属下带着五十六个兄弟,接连钓了三天的鱼,在一百多只海龟和几十条鲨鱼上刻了求救文字。料想春天既到,那群青甲龟必定游溯回出生岛屿求偶产卵,途中必经古浪屿。冀望城主、神祝能凑巧看见……”
  
  拓拔野虽觉他色眯眯地有些讨厌,但想他危急关头还能镇定自若,缜密思虑,不由起了敬佩之意,笑道:“果然不愧是汤谷军师。”
  
  不知怎地,柳浪对这两个少年领袖颇为畏惧,听他夸奖,心中大喜。
  
  纤纤白了拓拔野一眼,道:“那还不是我神机妙算?如果不是我缠着要吃海龟羹,你们两个能瞧得见么?”
  
  赤铜石道:“反贼将我们尽数关在谷内,日夜等候悔过船。到了第四日晌午,悔过船来了,远远地在洞中就听见了撕杀之声。那吉良和姜古木极是悍勇,过不多时,就有人跑来招呼看守我们的百余反贼,说是已经得手。反贼刚要撇下我们与吉良会合,柳军师带人赶到,将他们擒下。但当我们赶到岸边之时,吉良两个逆贼已经带着几百人乘船逃离。海上、岸上只剩了百余具尸体。”
  
  拓拔野道:“如此说来,他们已经走了十几日了?”
  
  赤铜石点头不语。柳浪道:“倘若只是反叛逃走那也罢了,但他们偏生又夺走了悔过船。水妖不见悔过船回来,定然起疑,到时只怕便有大量水妖赶来此处,难免恶战。”
  
  赤铜石道:“以我们眼下之力,要与水妖直接抗衡,定然不是对手。”众人心中都是一片沉重,千万双眼睛均盯在拓拔、蚩尤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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