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女大不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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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女大不由娘
  
  风轻轻卷起竹林上的雪,越过撩起的帘子,送入屋内。
  
  小火炉边,谢道韫嘴角含笑,脸色微红,看着那个站在门口的身影。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这可不就是在说自己么,与其他人不同,谢道韫自小爱竹,院儿里种植,也仅仅是片小小的竹林。
  
  只是——
  
  锦带束风绒,唯心所念温。
  
  不要脸的,我才没心心念念!
  
  然而,听着这首诗,却总觉得心里暖暖的。
  
  阮容坐在案几一侧,瞧了瞧女儿神色,颇为无奈,转而,又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门口的家伙。
  
  才思敏捷,想来确实不假了,自己今日见他,他想到丈夫会和自己说起那首诗,自然也会想到自己会发问,而昨夜降雪,以此为题,他想到也不奇怪。
  
  可是,这首诗所作,分明就是在说一位女子夜雪后晨起,再加上女儿这片竹林,心思精巧,可见一斑。
  
  本来吧,也算是好事一件了,既然门当户对,女儿又喜欢,对方也算是文采不错了,可是一想到自己最好的闺女,就这么便宜了他,实在是心情好不起来。
  
  “作完了?”
  
  “作完了。”
  
  “那还不过来,杵在那里干嘛?当门柱子?雪气这么冷,撩起帘子做什么?”
  
  王凝之被这一串问话打击得来不及反应,只好赶紧把帘子放下,退了回来,尴尬地挠挠头。
  
  倒不是自己在那里借着一首诗来装高雅,主要是在抓紧时间琢磨怎么应对这位谢府的女主人。
  
  “王二哥,坐吧。”
  
  见到王凝之傻乎乎地站在面前,谢道韫红着脸,轻声说道。
  
  “好。”
  
  就这么短短一句话,又遭到阮容一个白眼,当初看王家几个孩子的时候,她当然也是有参与的,不过对于丈夫的人选,既无同意,也无反对,反正在她看来,女儿是不会看上这么个公子哥儿的。
  
  既然女儿看不上他,那何必自己强出头呢?
  
  要说文采,这年头,比王凝之强的多了去,要说武艺,那就更别提,谁不知道王家几个孩子都不怎么学武。
  
  至于家世,王家也不见得是最优选,会稽王一家人还在那儿放着呢,更别提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世族,自己这闺女性子桀骜不驯,或许该去那些相对小家小户的,才不至于被为难。
  
  但是这世上之事,往往事与愿违。
  
  在丈夫带着女儿从钱塘回来的时候,她也没看出来女儿有什么看上那小子的心思来,谁知道这次归来,一切都变了。
  
  可事已至此,自己也没什么办法,本就是两家说好的亲事,总不能说自己不喜欢这女婿吧?
  
  既然没法子了,那就当个女婿来看吧,不为难他了。
  
  “叔平,你在书院读书,未来如何打算?”
  
  “寄情山水之间,悠享乡野之趣。”
  
  看着阮容突然没有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王凝之也就正色回答。
  
  “山水乡野?叔平不欲入朝为官?”
  
  “入朝为官,实非我所愿。”
  
  王凝之很尴尬,只能这么回答,阮容这意思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王氏子弟,想要入朝一展拳脚,自然是很合理的。
  
  可自己虽然想做官,却没想着入朝啊,就想当个小官,快活过日子,这种话,要是说出口,怕是要挨揍。
  
  阮容倒是眼前一亮,不过随即就皱起眉,这小子,不会是觉得自己是陈留阮氏,世代以隐逸清修而荣,就故意撒谎来讨自己欢心吧?
  
  “叔平所言,可是真话?”
  
  “自然是真话,您何出此言?”王凝之愣了一下,反问道。
  
  其实,阮容夫人纯属想多了,王凝之倒是知道她陈留阮氏的风格,可要说隐逸,自己老爹不算吗?谢家老三,谢安不算吗?
  
  隐士心里是个什么心思,谁不清楚?养望罢了。
  
  要不是老爹已经给自己定下路子,谁不想说自己有着远大的志向,有着纵横天下之策,有着马过长江的愿望呢?
  
  可是那些话,骗得了别人,怎么骗得了谢家?
  
  于是乎,王凝之同志很悲伤,感觉自己很委屈,头一次这么认真诚恳,不说谎,反而被人怀疑了。
  
  “你倒是与众不同啊,年纪轻轻,怎地如此多变?”阮容现在有些好奇,“你与我夫君所作之诗句,句句劝进,到了自己这儿,却打算隐而退之?”
  
  王凝之干笑一声,总算是明白了阮容的意思,回答:“谢将军人在军中,素来有北伐光复之心,受时局限制,难以施展拳脚,我这才以诗词相勉励,与我本人,并无多少关系。”
  
  “难道你没有光复我大晋之心?”
  
  “自然是有的,不过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没那个本事,何必去占着位置,还不如让给有本事的人。”
  
  阮容微微一笑,这还是她进屋子以来,第一次笑了,说道:“既如此,你是打算让令姜,随你隐居山野之间?”
  
  本来就是取笑一句,结果阮容却没等来答案,而是看见王凝之转过头去,很直接地问谢道韫:“你觉得行吗?”
  
  谢道韫俏脸微红,低着头一言不发,却轻轻颔首。
  
  阮容只觉得心里郁闷,你这丫头,就不能不搭理他?这还怎么问?
  
  不爽地站了起来,走到屋外廊下,扫了一眼跟在自己后头的两个年轻人,阮容再开口:“我有听谢玄给我讲你写的那些故事,古里古怪,偏偏还各有寓意,我很好奇,你为何不以人为主,而是要以妖,兽,甚至草木为主?”
  
  “嗯,我写这些故事,就是给孩子们看的,以物喻人,也是想让他们能认识到,万物皆有灵,人虽高贵,却也要对这世间万物,抱有敬意,这世界是属于我们的,也是属于他们的。”
  
  阮容停住脚步,站在栏杆处,瞧着外头晶莹的雪,说道:“你这话倒是新奇,这就是王逸少对道法的理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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