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唯一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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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挽不想和顾岩廷说话,也没回头,径直走进屋里,顾岩廷跟进来,宋挽在桌边坐下,别过头并不看他。
  
  宋挽自幼病弱,宋家上上下下都把她当成易碎的瓷娃娃对待,生怕她被磕着碰着,将她的性子养得极温软,这般与人置气还是头一回。
  
  她不哭不闹也不打砸东西,就绷着小脸犟着脑袋生闷气,像只被剪了爪子挠人一点也不疼的小奶猫。
  
  若是在军中,有人敢这么在顾岩廷面前使性子,早就被顾岩廷打得满地找牙了,但这会儿顾岩廷却只觉得高兴。
  
  会耍小性子总比成日死气沉沉的躺在床上强。
  
  顾岩廷在宋挽身边坐下,心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温声问:“你在生什么气?”
  
  她在生什么气?
  
  她气刘氏的自私冷漠,气许莺莺的怯懦胆小,气顾岩廷的偏心袒护,更气她自己卑微无能,只能被命运击垮碾碎。
  
  她已经自身难保了,有什么资格为别人愤懑打抱不平?
  
  “奴婢没有生气,”宋挽逼迫自己缓和了脸色胡诌,“今日奴婢随楚大小姐一同出门,夏桃就撞死在楚大小姐的马车上,她流了很多血,奴婢只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死人,有些被吓到。”
  
  顾岩廷没想到夏桃是在楚若琪的马车上撞死的,仔细一看发现宋挽的脸有点苍白,手上的纱布也染了不少血。
  
  很多新兵第一次在战场上杀了人,下来以后也会有很多不良反应,更不要说宋挽这样娇弱的小姑娘了。
  
  顾岩廷绷着脸,硬邦邦的安慰:“冤有头债有主,这世上便是真的有鬼,她要找的人也不会是你。”
  
  宋挽摇头,低声反驳:“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如果有,宋家枉死的那些人,早就变成鬼去索命了,再不济,也该托个梦给她,让她知道宋家获罪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宋挽的情绪比刚刚更低落,顾岩廷不擅长安慰人,转移话题问:“换过药了吗?”
  
  宋挽想也没想点头说:“换过了。”
  
  “我眼睛没瞎。”
  
  顾岩廷说着抓起宋挽的手腕,看到她有两个指头的纱布被烧得焦黑,眉头一皱,问:“这是怎么来的?”
  
  他的语气很沉,像是逮住了触犯军纪的刺儿头兵。
  
  宋挽垂下眼睑,说:“不小心弄的。”
  
  顾岩廷抿唇,知道宋挽没说实话,气氛冷凝,压得人不舒服,但最终顾岩廷也没继续追问,只是牢牢钳制住宋挽,迅速把纱布拆掉。
  
  前几天宋挽的手恢复得挺好的,这会儿又肿了不少,顾岩廷的唇抿得更紧,下颚紧绷,由内而外散发出冷气,好像宋挽不爱惜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他的手。
  
  “这也是不小心弄的?”
  
  顾岩廷幽幽的问,宋挽刚要点头,腰上一紧。
  
  她毫无防备,低低的惊呼一声,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顾岩廷腿上,顾岩廷冷冰冰的脸在她眼前放大,极具侵略性的气息也钻入肺腑。
  
  宋挽又羞又窘,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想要低头却被顾岩廷扣住下巴,阴恻恻的威胁:“还不肯说实话?”
  
  这个姿势很暧昧,宋挽的脸瞬间发白,连忙说:“奴婢知错,白日巡夜司的差役来处理夏桃的尸首,奴婢见她死得委实有些惨烈,帮她掖了下布盖住尸身,回来后又烧了点纸,不小心把纱布烧焦,这才变成如此模样,求大人恕罪。”
  
  说着话,宋挽的眼尾却控制不住的发红,像被欺负惨了的小兔子。
  
  顾岩廷问:“哭什么?”
  
  宋挽吸吸鼻子,努力压下胸腔翻涌的酸涩,倔强的说:“奴婢没哭,大人看错了。”
  
  说完这句话,宋挽的情绪崩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的往下掉,似乎要把这段时间的难过委屈都发泄出来。
  
  还能哭就好。
  
  顾岩廷放开宋挽,开始帮她换药,等她哭累了平复下来,说:“我会让人把夏桃安埋。”
  
  宋挽怔住,失了声,她还以为顾岩廷不会在意这种事。
  
  宋挽没胃口吃饭,换了药便上床休息,不知是不是白日真的受了惊吓,她很快陷入浑浑噩噩的梦境。
  
  和之前梦到宋家被抄家不一样,这一次她梦到了夏桃。
  
  梦里夏桃顶着一个血窟窿和一身的可怖伤痕跪在床边求原谅,让宋挽向顾岩廷求情不要把她送去侯府替罪,宋挽张不开嘴,手也被制住动弹不得,下一刻,夏桃化作厉鬼,张着血盆大口扑过来。
  
  “不要!”
  
  宋挽惊叫一声睁开眼睛,身体还因为梦境不可自抑的轻颤,呼吸火辣辣的,灼得喉咙生疼。
  
  喘了一会儿气,宋挽慢慢平复下来,这才发现她之所以在梦里动不了,是因为双手都被顾岩廷抓着压在头顶。
  
  顾岩廷的头发还是湿的,应该是刚沐浴完出来,宋挽以为他要趁自己睡着干点什么,眉头紧蹙,心底忍不住有些厌恶。
  
  在梦里受了惊吓,宋挽没控制好表情,顾岩廷粗粝的指腹在她下巴碾了一下,冷笑道:“这是什么表情,被我碰一下都觉得恶心?”
  
  宋挽出了一身冷汗,浑身虚软没有心思反驳解释,顾岩廷只当宋挽默认,放开她的手下床,沉着脸离开。
  
  宋挽躺了一会儿,自己下床倒水喝,凉水下肚,理智渐渐回笼,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顾岩廷如果真的想对她做什么,不管她睡着还是醒着,她都反抗不了。
  
  那他刚刚抓着她应该是怕她做噩梦的时候乱动再弄伤自己的手。
  
  是她误会他了?
  
  哭了一通,宋挽第二天感觉精神好了很多。
  
  宋挽以为顾岩廷昨晚那么生气,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想见到自己,没想到一开门就差点撞到顾岩廷怀里。
  
  顾岩廷下颚紧绷,面上阴云密布,脸色和昨晚一样难看,宋挽连忙侧身让开,柔声道:“大人早。”
  
  顾岩廷没应声,径直进屋,拿了大刀开始在院子里操练。
  
  许是心里有气,顾岩廷今天的一招一式都带着浓浓的杀气。
  
  宋挽不想往他刀口上撞,悄悄往外走,好不容易挪到院门口,顾岩廷一记凌厉的眼刀子射来,宋挽不打自招,说:“奴婢去看看厨房有没有准备热水,再让她们准备些茶水送来,一会儿好给大人解渴。”
  
  顾岩廷收回目光,冷淡道:“这些事有人做,用不着你操心。”
  
  “……”
  
  宋挽默默回到原地发呆,没一会儿,白荷送来热水伺候宋挽洗漱,关心的问:“姑娘昨夜与大人吵架了?”
  
  宋挽坦然的说:“没有。”
  
  “昨夜大人宿在书房,夜里映月去书房请了大人两次,大人也没去宁康苑歇息。”
  
  这话像是故意说给宋挽听的,宋挽多看了白荷一眼,白荷温声道:“姑娘不必如此看奴婢,奴婢与姑娘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但姑娘比奴婢幸运,还有大人宠着护着,奴婢说这些,不过是希望姑娘能越来越好,奴婢也能跟着沾点光。”
  
  宋挽不知道白荷是怎么看出顾岩廷宠自己的,淡淡道:“我如今尚且是戴罪之身,你若是聪明,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白荷微微一笑,说:“姑娘能从黎州平安回到瀚京,此等胆识和心性都是常人所不及的,奴婢愿意赌一把,尽心侍奉姑娘。”
  
  白荷的语气很坚定,宋挽却承受不起这样的信任,犹豫了下说:“我的确是靠爬大人的床才回到瀚京的,但我没有讨男人欢心的手段。”
  
  如果白荷是寄希望于宋挽和许莺莺争风吃醋来过上好日子,宋挽自认是做不到的。
  
  白荷望着宋挽的眼睛,柔柔的说:“姑娘若是真心想做,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
  
  这话和楚若琪之前说的差不多,只要宋挽存了心思和许莺莺争宠,许莺莺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你押错人了。”
  
  宋挽直接拒绝白荷,白荷还想再说什么,顾岩廷拿着大刀走进来。
  
  他出了一身汗,衣服几乎都湿透了,手里的大刀闪着明晃晃的寒光,看得人头皮发麻,白荷忙低下头说:“请大人稍等,奴婢这就去给大人准备热水沐浴。”
  
  白荷说完离开,宋挽垂着脑袋仔细看着自己的鞋尖装鹌鹑,顾岩廷把刀插进架子里,说:“过来。”
  
  宋挽乖乖跟着顾岩廷走进耳房,等白荷领着婢子装满热水离开,顾岩廷对宋挽说:“把手抬起来。”
  
  宋挽不明所以,问:“大人不是要沐浴吗?”
  
  顾岩廷挑眉:“你有意见?”
  
  宋挽不敢再惹他生气,听话的摊开双手,顾岩廷慢条斯理的脱下外衫,丢到宋挽胳膊上,俨然把宋挽当成衣架子用。
  
  “大人……”
  
  宋挽想要为自己申诉,被顾岩廷冷冷打断:“不喜欢你随时都可以走,没人拦着你。”
  
  “……奴婢没有不喜欢。”
  
  宋挽说完,顾岩廷把里衣也丢到她胳膊上,露出宽厚挺阔的肩背,汗水未干,古铜色的肌肤折射出些许水光,每一寸都充满可怖的力量。
  
  宋挽只看了一眼便垂下脑袋,顾岩廷很快把裤子也脱下,坐进浴桶里。
  
  顾岩廷一点没觉得不自在,水声哗啦作响,宋挽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却还是从头到脚都觉得不舒服。
  
  洗完澡,换上朝服,顾岩廷去了巡夜司,宋挽把脏衣服拿去下人院,回来路上碰到映月,映月照旧对她没什么好脸色,轻慢道:“夫人找你。”
  
  宋挽随映月去了宁康苑,一进院便看见许莺莺站在石桌旁,她眼睛上蒙着布条,两只手微微抬起,像是在触摸风的形状。
  
  “夫人,人来了。”
  
  映月站在院门口提醒了一声便离开,宋挽走到许莺莺面前,柔声说:“见过夫人。”
  
  许莺莺脸色不大好,应该是昨天知道夏桃的死讯后没有睡好,不过宋挽现在看到她这样,心底一点波澜都没有。
  
  她的确欠许莺莺的,但许莺莺和刘氏从她身上讨的已经很多了。
  
  “对不起,宋姑娘,是我没有听你的劝阻,一时糊涂害死了夏桃。”
  
  许莺莺开口直接道歉,刚说了两句便哽咽起来,宋挽没有安慰许莺莺,淡淡的说:“夫人对不起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奴婢福薄,受不起夫人这句道歉。”
  
  宋挽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许莺莺哀哀切切的说:“夏桃七岁就跟着我了,我一直视她如亲妹妹,我本想等过些时日侯府老夫人不在意这件事了,便将她接回府上,没想到她这么快就……”
  
  许莺莺说不下去,咬着唇一个劲儿的流眼泪,泪水很快浸湿布条。
  
  宋挽相信许莺莺现在的眼泪是真的,说的这些话也是真的,但人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因为她现在的痛苦懊恼有任何的改变。
  
  宋挽不接话,也不开口安慰,许莺莺哭了一会儿情绪平复下来,哑着声说:“宋姑娘,对不起,之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害你在侯府受刑是我不对,我愿废了这双手向宋姑娘赔罪!”
  
  许莺莺说完拔下头上的玉钗就要往自己手上戳,宋挽冷声低斥:“事情已经发生这么多天,早就没了挽回的余地,夫人这是做什么?”
  
  宋挽没有伸手阻拦,许莺莺也没真的把玉钗扎到自己手上。
  
  绣娘的手,是和眼睛同样重要的存在。
  
  许莺莺扑通一声跪下,拉着宋挽的手哭求:“宋姑娘,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太漂亮太聪慧了,我看到你出现在顾郎身边就害怕,我就算拼了命也比不上你,所以才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陷害你,我实在太爱顾郎了,我真的不能失去他。”
  
  许莺莺哭着承认了自己的卑劣,把最后的自尊也跪在了膝下,卑微到了尘埃里。
  
  同为女子,宋挽能理解许莺莺的惶恐不安,却也为她感到悲哀。
  
  她倾注了所有的心力去爱顾岩廷,但在顾岩廷心里,她并没有那么重要。
  
  不然顾岩廷在黎州的时候不会碰宋挽,更不会在娶了许莺莺以后,还留着宋挽,让许莺莺有这么多不安害怕的时刻。
  
  许莺莺可以赶走宋挽,但以后必然还会有其他人,她要牺牲多少,把自己的面目变得怎样可憎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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