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青鸾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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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伏在慕容玦布满疤痕的胸膛前,枕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听着他微微颤动如琴鸣响的絮语声。
  
  “我的过去、来历,我从未想过要瞒你。”慕容玦修长的手指遮住了她的眼帘,不想让她看清此刻自己脸上的神色。
  
  “慕容玦……”她小声地念着他的名字,“如果这些事情牵扯重大,你也可以不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相信你。”
  
  就如她的重生之事,她不曾告诉过任何人。
  
  神棍术士只要有一两句话应验就会被奉若神明,而她知晓过去未来,若被旁人知道只有两个下场,要么被囚禁起来尽其所用,要么会被处死,视她为妖异化身。
  
  “我们已是夫妻,我不该有事情瞒着你。我的身世,就连慕容幽雪都不知道……”慕容玦手指温柔地滑过她的肩头,眸光却看向了云母片隔着的窗外。
  
  窗外茫茫一片,凝沉的白如同压下的大雾。
  
  “十几年前的开元年,良妃宫前曾飞来一只青鸾长鸣,良妃生下了慕容玄月为五皇子,皇帝大赦天下。那一日在良妃宫中生下的皇子,却不止慕容玄月一人……”
  
  开元的五年,良妃宫中进进出出,宫婢们脚下的步子虽极,却也有条不紊。
  
  良妃怀胎十月终是要生了,懿和宫的太后娘娘为此斋戒了几日,一直跪在玉菩萨像前为良妃念经祈福。
  
  “娘娘您再用点力……”黄色明帐边围聚了好几位女官,她们有的拉住良妃的手,有的则端来了百年人参汤。
  
  宫殿中人影晃晃,脚步声嘈杂,所有的宫女奴才都捏着一把冷汗。
  
  而在良妃宫殿下幽冷阴暗的地窖中,也有一个女子在痛苦呻吟,她的身下羊水已经破了,血水混着粘稠的羊水打湿了她半张身子,粉色的宫裙一片肮脏泥泞,再也看不清上面绣着的彩蝶。
  
  她痛苦哀嚎,手指抓挠着冰冷坚硬的地砖,直将指尖磨破蹭出血来。
  
  直到身下的孩子露出了头,她两只手扶着他的脑袋,一点点将他从自己的身体中分离出来。
  
  身边已准备好了银剪,剪锋开合,她剪下了手中刚出生婴儿的脐带。
  
  唤作春熙的宫女仰躺在冰冷冒着寒气的石板上,她大口喘息,如同一只被人捞进网里拖上岸的鱼。
  
  热闹的宫殿中,良妃在她之前已诞下了一位皇子。女官小心地接了过去,为他戴上纯金的长命锁,将他小心地用襁褓裹住。
  
  而在宫殿外面飞来了一只绿色的大鸟,莹绿色的羽毛可与琉璃瓦媲美,两只长而华丽的尾毛垂下,它发出一声长鸣。
  
  “那是什么鸟?”
  
  “长得还真是奇怪,从未见过……”
  
  冰冷的地窖中,春熙脱下身上的褙子,将刚出生的孩子裹住。她脸上是虚脱后的笑意,浅淡无力,如随风而动的柳絮。凌乱的长发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也能看出她如春红般娇妍年轻的模样。
  
  她是良妃宫中服侍的宫女,因话不多,手脚勤快,兼之容貌姣好被良妃调入寝殿中侍奉。
  
  那一夜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谁都不记得了……
  
  是慕容泽天见灯影下的美人儿,颜色鲜艳,还是因为春熙的主动示媚,一切不得而知。这一晚仓促而疼痛,饮酒微醺的帝王拉过她,将她抵在宫殿朱红的柱子上或是冰冷的地砖上……
  
  那一下刻骨铭心的刺痛后,她的初元染在了宫裙上,如一朵娇娆夺目的花。
  
  只是草草而过,春熙忍着撕裂的痛楚将酒醉不醒的帝王重新扶上了床榻。这一夜谁都不曾放在心上过,一个是高贵的君王,一个是卑贱的宫女。
  
  只是一夜,她却有了身孕。那一道斩不断的缘孽,在她血脉中滋养,成了她腹中日益长大的骨肉。
  
  良妃娘娘看似温和知礼,实则善妒,她岂容自己宫中的下人怀上龙种!那时的良妃已经有了一月有余的身孕,皇上对她怜惜宠爱,不舍得让她侍寝,才有了那一夜的荒唐。
  
  为了保住性命,春熙将肚子用布带缠上,勒了又勒藏在宽松的宫裙下面才逃过了一劫,熬到了生产至极。
  
  宫婢的伙食寡淡粗糙,加之她日日裹腹惶惶不可终日,这孩子早产了竟跟良妃娘娘撞在了同一日。
  
  她无暇去听宫殿内的嘈杂笑声,雀跃声,更不会去在意良妃宫殿外响起的绵长而清越的青鸾长鸣。
  
  她脸上的笑意淡去,笑容化为了眼泪,一滴滴坠落在新生孩子红嫩的脸上。
  
  真好,他是个皇子。可自己却无法将他养大,只要被良妃发现,她就会没命,这个孩子也会没命。
  
  她一边哭着,一边将脸贴上了自己孩子的面颊,“孩子你不要哭,不要出声,不然我们都会死……”
  
  死不仅仅是一卷席子,一盖一扔,在死之前会经受惩处与酷刑。没有血,没有恨,哪能铸造出金碧辉煌的宫殿,那嵌在墙上的夜明珠是谁的泪,那红色的宝石又是谁血淋淋的眼?
  
  这一声长鸣惊来了钦天监的灵台郎,不,不止是他,还有随着皇帝前来探望良妃的后宫女眷。
  
  “皇上这是青鸾,此乃神鸟可降祥瑞!”能测祸福关天象的灵台郎先一步跪下。
  
  慕容天泽亦望向了那只神鸟。
  
  “以后五殿下必成大器!”此言一出,所有的妃嫔谁敢不跪?
  
  娇声软语响成一片,“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灵台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良妃宫中诞下龙子的不止良妃一人……青鸾所鸣之人到底是哪位皇子,只有天知!
  
  春熙将他藏在冰冷的地窖中,每日几次匆匆喂他奶水。没人知道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是如何在冰冷阴湿的环境下活下来的,只凭娘亲单薄的奶水,或是身上单薄的旧棉絮……天意不想让这个孩子死,他活到了两岁。
  
  地窖密不透风,没有一点光亮能够照进来,他一直活着黑暗中,没有见过光,没有看见过外面的世界。
  
  只有娘亲短暂推开门的瞬间会有刺眼的光芒从门缝间涌入,那样的光非常短暂,他来不及看清,眼前的一切又变为凝沉阴湿的黑暗。
  
  冰冷的黑是粘腻的澡泽,一直包裹着他。
  
  春熙每天都会过来,给他带来冷硬的馒头或者是宫婢吃剩的饭菜,比起冷硬的馒头,他更喜欢吃剩的饭菜,因为饭菜里面有油水,旁人丢掉的肥肉,骨头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通常情况下这些剩饭剩菜被称为泔水,旁人都嫌臭气熏天。只有没有门道的太监才会干这等苦活,将泔水运出皇宫喂给豚鸡鸭鹅之类的牲畜。
  
  他与牲畜争食,过得日子却连牲畜都不如。
  
  地窖中太过阴湿,时常有毒虫蛇蚁,冬日赏能裹着破被子蜷缩成一团,夏日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痛苦,身上各种疹疮从未有结痂的时候。
  
  每当春熙看见他身上抓破的皮肉,总会抱着他哭,一阵阵呜咽不敢发出声音。
  
  而在只有一道地板隔着的良妃宫殿内,总是温暖如春,笑声阵阵。已能坐在秀长上的五殿下长得精致可爱,肌肤白嫩,眼睛大而明亮。
  
  慕容泽天极其宠爱他,因为他出声之时有青鸾长鸣,他从一出生起就有了封号“青鸾王”,他是唯一一个刚出生就有封号的皇子,极尽殊荣光耀。
  
  同时五殿下也展露出惊人的聪颖,一岁多就已能说话甚至能咿咿呀呀背出一两段古诗,慕容天泽几乎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他。他的吃食,都要经过两个宫人验毒,每天的饭菜皆不能重样。
  
  吃鱼,良妃只挑鱼肚子上的肉喂给他,每晚还要再喂他不多见的牛乳。
  
  无人知道良妃宫殿中还有另一位皇子,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中,过着非人般的生活。他连名字都没有,甚至两岁多了,都没有教过他说话。
  
  每次见娘亲过来,他只能从嘴中发出咿咿呀呀的音节。
  
  “我的孩子……”春熙抱着他,满面愁容,眼中的泪似乎流不尽,“你同样是皇帝的骨肉,但我不能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要怨我,娘亲是不得已……”
  
  宫中夭折的皇子公主不在少数,良妃得宠,五殿下更是受尽皇上太后宠爱,无人敢对五殿下下手。
  
  但她只是一介卑微的宫女,如果她死了,这孩子定然活不下去。
  
  怀中的小人儿懵懵懂懂不知她在说什么,用舌尖碰了碰她脸上的泪痕,真苦,苦得比任何虫子都要难吃。
  
  良妃脾气不好,时常发作自己宫中的下人,特别是在她生下五殿下日益得宠之后。罚跪挨饿是常有的事情,春熙没有饭吃,自然也没有冷硬的馒头带给她的孩子。
  
  关在地窖中的幼子就在黑暗中寻找能吃的一切,虫子蜘蛛……
  
  他在这样密不透风的黑暗中度过了四年,直到有一次春熙来看他,竟也有其他人进了地窖。地窖阴暗冰冷,还有一股奇怪的臭味。
  
  那两个踏入地窖的宫婢忍不住连声抱怨,“这地窖这么多年没用过了,良妃娘娘不知怎么就起了主意,竟要拿这儿酿酒。这儿又臭又黑,谁知道有没有什么蛇虫鼠蚁!”
  
  春熙躲在黑暗的角落中,死死地捂着她怀中孩子的半张脸,不让他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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