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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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时,苍霁醒来被窗晃了眼,应是下了一夜的雪。净霖还趴在他胸口睡得沉,他躺片刻,渐渐有点不妙。原来他昨晚顶多算个半饱,十八般武艺都没及施展。
  
  窗外雪还在下,净霖迷迷糊糊,被捉了去。这一场分明不激烈,却惹得他汗泪津津,在深思迷离中,由着苍霁喊了好几声“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被子掀开,床榻上狼藉一片,净霖换了衣方觉得活过来了。
  
  苍霁开了门,外边的寒气顿时扑面袭来。
  
  雪倒是没下了,山里却一夜间冰冻三尺。苍霁推门时看门槽里边都卡着冰碴子,他趿着鞋晃到廊子,见院里边的小石小柱都冻住了。
  
  “这一夜冰冻,”净霖把袖口掩得严实,“跟宗音分不开干系。”
  
  “昨夜不慎漏了龙息,”苍霁回首,“你浑身都沾着龙的味道,他必是嗅出来了。”
  
  净霖下意识地嗅了嗅手腕,说:“你尚未渡劫,我怎么会有龙息?”
  
  苍霁抱臂,说:“从前留的,若非我死得太早,该更浓郁一些。”
  
  净霖说:“他会来吗?”
  
  苍霁从廊子里回身:“宗音一直在寻化龙之机,乍然闻着味道,必定会受其牵引。今日大寒,我猜这是他已经无法自控的征兆。他即便心疑这是场陷阱,也会来一探究竟。”
  
  “他来与不来都无妨,”净霖走出了庇檐,“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山间雾凇立于白雪,野猪寻着味四处奔跑。它拱着秋日时埋起的土坡,刨开上边的冰雪,将自己囤积在此的菜根拖出来咀嚼。雪坡被拱塌了,把后边倾斜的树也碰倒,野猪被溅了一脸的雪屑。它使劲甩了甩头,没有理会,兀自咀嚼。
  
  山脚的村人一搬走,地窖里也空荡荡的,野猪四下没寻到吃食,如今已经饿了五六天了。它大嚼大咽,逐渐在地上刨出个坑来。
  
  后边忽然传来踩雪的脚步声,野猪回头,见雾间有一个光着半身的男人在独自前行。雪都埋他腿窝了,他反而热得通身泛红,鼻息很是沉重。
  
  野猪嗅觉灵敏,分辨出男人带着海的湿咸味。它疑心这是海里跑出来的妖怪,因为他双臂被热出了类似龟裂的痕迹,像是鱼鳞。他面容被呼出的热气遮掩,隐约能窥见眉眼。
  
  他像是一团火,还是饥肠辘辘。
  
  野猪突然调头,撒腿狂奔。它蹬在雪窝里,没命地往前蹦。背部刮断了松枝,一股脑地钻在杂木丛。后边的脚步追得急促,那人也狂奔起来。
  
  野猪被强有力的臂膀拖抱住了后蹄,它嚎叫着滚在雪地间,撞到树杆,扬起一片雪雾。可这男人的双臂犹如铁钳,把野猪拖向后,野猪的挣动全都无济于事,好似石沉大海,在他这双手臂间,没有半分生还的余地。
  
  不过几个眨眼,野猪便不动了。
  
  男人拖着已经咽气的野猪,在山间徒步。他走得极快,像是有什么在催促着他,使得他不能耽搁。当他掰断枝桠走出杂木丛时,净霖正在等候他。
  
  “既然入了我的山,”净霖面无表情,寒声说,“不跟我打声招呼么?”
  
  宗音拖着野猪,回身就跑。他跳过雪坑,野猪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却连头都不敢回,速度飞快,但也不敢化形而遁。就在他即将再跃过山涧窄口之时,左侧骤地扑出一人,将宗音猛掼在雪中。
  
  宗音侧脸被压得狠撞在雪间,他喘着气,陡然回肘相撞。苍霁被他肘击中胸口,岔了口气,立刻抱住宗音的肘臂,抬起膝头,蛮撞在宗音侧腰上。宗音闷哼一声,忍住剧痛,想要爬起身,没承想,苍霁已经摁着他后脑,将他一把磕进雪里。宗音粗喘着,一手擒住苍霁手腕,以肩相抵,将苍霁撂翻在地。
  
  “嘭!”
  
  林间一阵巨响。
  
  宗音惹上苍霁,哪敢停留,撑起身体就要跑。苍霁双掌拽住他脚踝,滚身时把宗音带翻在地。宗音单臂稳住,勾腿勒住了苍霁的脖颈。
  
  “你们是谁!”宗音强壮的手臂卡住苍霁,使力上勒,“捉我?!”
  
  苍霁青筋暴起,他双手握在宗音手臂,掰得宗音小臂下沉,在这可怖的力气较量中略胜一筹。宗音抵不住,苍霁架着他的手臂,将他也过肩摔翻在地,雪地间登时又传出一声巨响。
  
  苍霁扯开领口,脖颈间赫然卡出了一道箍痕。他偏头捏着脖颈,踢开了野猪。
  
  “一年不见,”苍霁啐了一口被砸出来的血沫,“便不记得了?我们也算是故友重逢。”
  
  宗音双臂间印上的指痕十分骇人,他抱着一臂喘息不定,说:“哪位神君唤你来的?还是分界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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