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无战事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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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前线,十五公里处,炎军事据点。
  数艘移动陆行舰围绕着中央的扎营地,来自大炎的精锐军团在鲜红辉煌的旌旗下聚集,刀枪如林,铁甲寒光。
  “我的人通报说,有一名自称龙门近卫局的官员出现在军营之外。”
  陈缓缓踏入临时搭建的作战指挥中心内,她看到穿着铠甲的身影背着手望着面前悬挂在墙上的地图,厚重黑色的大氅,苍白色的长发。
  他缓缓转过身,陈的瞳孔缩紧,他抬手轻轻挥了挥,带着陈进来的侍卫会意退去。
  他望着站在门口前的陈。
  抬起脚步,铁靴踩在地面的轻响,手甲轻轻拂过面前沙盘的边缘。
  “接到这个消息前,我还在想,哈……龙门居然会派人过来,真叫人诧异,那座城市又有谁会过来,抱着什么目的,因何而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收起手磨砂着手尖。
  “你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陈的声音冷漠,她咬着牙,视线锋利,一如记忆中最叫人深刻的模样,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使现在处在大炎军营的最中心,即使她连武器都被缴下。
  但她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不如说,那双执拗的红色眸子里没有丝毫退缩,似乎有些怀念,又或许是别的东西,陌生,被她藏在眼底,藏的很深。
  “为了那群乌萨斯人,感染者,你的姐姐塔露拉,还有她那可笑又可悲的事业,一群将死未死苟延残喘的……东西。”
  他缓缓说:“你不就是为此而来的,还能剩下些别的什么?”
  陈红色眸子闪烁着,她握紧了拳,但面前身穿铠甲的男人没有任何动容,即使她已经表现出了她的愤怒。
  可面前的人根本不在乎她的情绪,哪怕她能动手,握紧的手指颤抖着,又轻轻松开。
  她没本事在大炎的军队中心对他们的将军做些什么。
  男人缓缓踱步,走到不远处的椅上坐下,他靠在椅上,身后是大炎猩红狰狞的军旗,金色的瞳孔平静的望着挣扎又放弃的女人。
  “还剩下看清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陈大声质问。“看清我自己是不是瞎了眼,爱上了一个疯子,一个懦夫,一个蠢货!”
  她质问着,面前的男人却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有丝毫情绪流露。
  他始终都很冷静,冷静以至于冷漠。
  “你现在有答案了?”
  “是啊,我现在有答案,我心里清楚的很!”陈吼着,她的愤怒表现在脸上,刚刚松开的手指又猛的攥紧。
  “你很失望,也很愤怒,你失望于自己识人不明,愤怒于将自己的感情给了一个不该给的人。”男人平静的问,他的手搭在扶手上:“但你不该表现在脸上,表现的如此明显,魏彦吾该教过你,这会暴露出你的弱点,让你在还未说出你的来意前处于劣势,你的对手会揪住这点,然后紧咬不放。”
  “愤怒只会让你失去理智和冷静的判断,想想你因何而来。”
  陈挣扎着,好几秒后,她颓然的呼出一口气。
  “冷静?你叫我冷静?好一个冷静。”陈冷笑着开口。
  “你现在看起来好点了,不错。”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说说吧,说说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在我还没失去耐心之前,你可算不上一名优秀的说客。”
  “你现在连和我说上两句话的耐心都失去了吗?”陈咬着牙,话语里不无讥讽,红色眼里带着讥笑:“武王殿下!”
  男人没有因为陈话语的讥讽和无礼而有任何不满和愤怒。
  他只是从容的将手缓缓交叉在自己的身前,望着面前愤怒不善的陈晖洁,望着她那双带着可见敌意和纠结的眼睛。
  倒映着彼此如今的模样。
  “你只身前来,我没让侍卫驱逐你,我以为我已经对你和你身后的龙门展现出了我的耐心和……仁慈。”
  “仅仅是我身后的龙门!”陈敏锐的发现了他话语中的诱因。
  “龙门是大炎的城邦,而你,你是那座城市的继承者,我对一名未来的龙门执政者已然足够看重,给了你和你的身份应得的待遇,宽恕了你无礼的举动和冒犯。”
  他提醒道:“而你要想清楚,一旦和乌萨斯人搅合在一起,不管是你,还是你的龙门都无法独善其身,你的一举一动,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决定炎对龙门的态度和龙门的走向。”
  他的话语像是威胁,这威胁是如此的致命,尤其是在面前这个将责任看的无比重视的人,她可以承受自己的选择而应承担的后果,但无法坐视因自己而被牵连的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陈晖洁就会妥协和退步。
  “那小默呢?!你是不是连她也不要,连她也想甩开!”
  她这样问,像是作弊般避开了男人的话题。
  男人迟疑了一瞬,虽然很短,但被在说出这句话后就紧紧观察着男人反应的陈察觉,她的直觉向来都敏锐的可怕,否则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成为督察组的组长。
  “……”
  男人沉默了。
  陈的嘴角却扬起了轻笑。
  “看样子至少我扳回了一局。”陈握紧手指说。
  “让我猜猜,你来之前肯定向那群感染者们许诺了什么,也不一定,你也可能是私自前来,没告诉过任何人。”男人也避开了这个话题:“但你觉得,你的到来能为他们争取点什么,凭你的身份,还有你以为的那些东西,那些感染者挡在我的面前,虽说他们没能给我的军队照成什么像样的麻烦,他们忘记了乌萨斯城邦对他们做过什么,他们那些可笑的妄想,他们忘记了谁才是自己真正敌人,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得到乌萨斯民众的认同和他们想要的尊重!”
  男人讽刺的笑着。
  “不,他们什么也得不到,那都是他们的一厢情愿,在乌萨斯贵族和民众的眼里,他们依旧是祸害,依旧被视为敌人,乌萨斯的铁蹄很快就将转向他们,他们被夹在大炎和乌萨斯之间,将会为他们可笑的理想付出代价,不得好死!”
  “回答我的问题!别想用这种说辞糊弄过去!”陈紧追不舍,像是呵斥,呵斥面前的武王,她怎么敢!
  她确实敢。
  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变得恶劣:“还是说你怕了?你没你现在表现出来的那么从容冷漠,你怕提起这些往事,你怕你会有所顾忌,你还想逃避。”
  陈锐利的视线像是刀锋般死死锁定着面前的男人。
  她冷冷开口,话语直插心防。
  “……你还想逃到哪儿去?!”
  “……”
  男人再次沉默了下来,因为面前人似乎不愿意和他谈起这些,即使她就是为此而来,但她似乎找到了对付自己的办法,她以为的办法。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
  在这间只有两人的房内,他看着陈的目光终于发生了些许变化。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强词夺理了……陈。”
  你以前可耿直的不像话,向来不会学人拐弯抹角,也不会学人用这种近乎于软刀子的方式揪着不放来达成目的。
  “是你教我的,就在几分钟之前,你口口声声说这会暴露出你的弱点,让你在还未说出你的来意前处于劣势,你的对手会揪住这点,然后紧咬不放。”陈重复这几分钟前男人话语:“我学的还行吧?正在试着这么做。”
  “是你自己将弱点暴露在我的面前,是你自己给我了抓住你弱点的机会。”陈说,用一种近乎审判犯人的语气。
  他的确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对面前的陈晖洁。
  她的身影让人怀念,她的声音让人熟悉,他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清晰,哪怕她此刻看上去有些洋洋得意也没忘了自己的愤怒。
  “你觉得这是我的弱点?”他轻笑着问:“但我现在仍旧可以令人强硬把你带回龙门,命令龙门对你严加看管,只需要我告诉他们你做了什么,只需要我的一个命令,你所依仗的这些都将失去用处。”
  陈得意的表情怔了怔,很快被阴沉取代。
  “看来你明白了,对不对。”他的话语平静,却让陈感觉他正在得意,所以陈生气了:“你心里明白,我可以做到,你没有反抗的机会,从你一意孤行出现在我面前开始,你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陈晖洁呀陈晖洁,你做事老是这样,顾头不顾尾的毛病,喜欢给人制造一些意外,意气用事,给自己弄一堆甩不开的麻烦。”他的话语顿了顿,带着评价的视线缓缓落在陈的身上:“你怎么就……学不会呢。”
  但你这学不会的样子偏偏叫我欣喜,因为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执拗,任性,强势,不对这世道妥协,不对这现实服输。
  “别让我恨你!陈默。”陈沉默了几秒,挣扎着说。
  “陈默?你叫错人了,你应该称呼我为殿下或者大人,不过对你而言,陈默也好,武王征也罢,随你喜欢。”
  他终究还是心软了下来。
  “你是不是不愿意回头了!”
  陈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语,她垂下了视线,男人看不到她眼里的神情。
  “放下这里的一切,回到龙门,之后如何?”男人问:“大炎和乌萨斯的战争已经开始,这场战争无可避免,你所亲眼见到的一切已成事实,回不了头了,陈晖洁,你脑海里可笑又软弱的美梦也该醒了。”
  “我记得,你在维多利亚时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回龙门去,或者去其他地方,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个没人找到我们的地方,多好啊,你的梦,平静平凡的生活,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毫无干系。”
  男人缓缓站起身,他的盔甲沉重,他的双眼冷漠,他的一切都与那场美梦显得格格不入。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好好看看。”他说:“看清楚你现在在什么地方,看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别和那些乌萨斯扯上关系,别和感染者混在一起,你帮不了他们,没人能帮一群自寻死路的理想主义者和幻想家。”
  “他们注定要溺死在自己美梦里,注定会死的连渣都不剩下,这些都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没必要为了他们的事业而奋斗,又何止是……弥补对你姐姐的愧疚和亏欠!”
  他低声说。
  看着面前不再言语的陈晖洁。
  “回去吧,回你的龙门去,回小默身边,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也不是你该接受的命运。”
  他应该是忘了。
  不如说他从来没有忘过。
  女人有些时候是可以不用和人讲道理,而陈晖洁,她小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人,虽说这些年长大后有了克制,知道了对错,也学会了收敛。
  但那该是对别人,对应该客气的人,对不是那么亲近的人。
  而不是对一个让她恨的咬牙切齿,偏偏又爱的不行的人,而不是对一个……老是惹他生气的人。
  理所当然的,陈晖洁动手了。
  她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雌狮,更准确的说,她的模样比雌狮还要凶狠,因为她长着犄角,也有着满是细碎鳞片的长尾。
  她的动作没有任何迟疑,身手也不见犹豫,好像在维多利亚时她就学会了这点,不能讲道理,至少在自己处于弱势的时候,讲不过道理的时候就不该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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