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章 终于能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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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眼是帐篷灰色的棚顶,油灯的光并没有多亮,却还是在视线刚恢复的那一刻让人觉得刺眼,又很快逐渐在瞳孔适应后暗淡。
  从身体上涌来的虚弱感让人觉得无力,刺疼伴随着从床上挣扎起身的动作而来,仿佛每一根神经和肌肉都在被拉扯,可疼痛也终于让麻木的知觉快速恢复。
  陈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模糊的记忆也在这一瞬间回响在脑海。
  那撕裂天穹的剑光,那道黑色的深渊,以及那个在她眼前坠入黑渊,任她如何努力拼命伸手也无法抓住的人。
  陈永远失去他了。
  如果她没有选择离开龙门来乌萨斯,如果她没有执意要寻找塔露拉,如果她能在他说出要去乌萨斯那天没有侥幸,会不会现在所有事都会有所不同。
  明明有很多机会,只需自己伸出手。
  陈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甚至不愿意去想。
  安静的病房帐篷内,她看到斜靠在折叠床畔的赤霄,剑鞘上布满划痕,蓝发披散着,暗淡灯光将陈晖洁的影子倒映在厚厚的灰色布面。
  发丝垂下遮住了陈的眼睛,她坐在床上微微低着头,发丝下是一张憔悴苍白的脸,捏紧被褥的手腕上缠绕绷带,又在她用力过度下渗出点点殷红。
  不多时发丝的遮掩下,依稀响起压抑的声音,陈死死咬紧自己的嘴唇,伴着压抑呜咽是顺着憔悴脸庞滑落的泪水。
  直到温热的泪一滴又一滴打湿她身前的被褥和手臂时,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在流泪。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她在哭。
  多少年没有过的经历。
  多少年前她就告诉自己再也不能像是现在这样软弱,她以为她已经在小时候流干了眼泪,因此今后无论发生任何事,她都绝不会再流泪。
  但直到今天,陈才发现自己错了。
  原来她的心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坚硬。
  她哭的那么绝望,哭的那么凄惨,哭的没能发出再大的声响,哭的像是失去了宝物的孩子,终于她失去了逃避的最后一条后路。
  她压抑着内心悲伤的情绪,却止不住泪水从眼眶滑落,越来越多。
  她只能死死咬紧自己的嘴唇,怕惊动任何一个人,怕自己真的哭出来就再也没法止住。
  依稀从帐篷内传出压抑的哭声让九收回了掀开帐篷的手,抬起的脚步再也无法落下。
  罕见的踌躇。
  九安静站在帐篷外,漆黑的夜色里,乌萨斯又下了一场小雪,悄无声息的雪花纷纷扬扬从深沉的夜色中飘落。
  也许现在她该走进去安慰那个叫陈晖洁的伤心姑娘,但九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仅仅是在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就被斐迪亚下意识否决。
  安慰能有什么用呢,几句好听的漂亮话又能换回来什么。
  无论是对陈晖洁,对自己,还是对这群感染者而言,这是注定会发生的事,失去亲近的人,失去和破灭,兴许今后还会更糟,更坏,可从做下某个决定的那天起,这些事就总会发生。
  避不开,逃不掉,不过不同的失去谁,在哪失去,又因何失去,不过相同的是结果。
  命这种东西看似握在人的手里,却从来都由不得人自己做主。
  九不信命,但世事如此。
  这片大地上不尽人意的世事大多如此。
  而只有经历过这些,从倒下的地方爬起来,人才能继续向前走,才能知道自己值不值得继续往前,陈得靠自己去面对这些,靠自己去做出选择,靠自己想明白这些事。
  她总要去承担一意孤行离开龙门的后果。
  她本还有其他选择。
  谁也帮不了她,谁也没法替她做主,她得靠她自己,她得自己去认清这个事实然后跨过它,只有这样她才能不被惨事困住,才能走的更远。
  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九想,她太了解陈了,这些惨事和挫折还不足以击垮陈晖洁的内心,她没那么脆弱,但人都需要一些时间去过渡,去重新站起来。
  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未尝不能让陈认清自己。
  对陈晖洁来说,恐怕现在最好的不是谁的安慰与陪伴,而是让她在无人的环境里,好好哭一场,发泄心中积压崩塌的情绪。
  她都能想明白这些,她也不缺谁的劝告与安慰。
  这么想着的九背过身站在帐篷外,她望着夜色里飘落的小雪,点燃一支香烟,火星随着呼吸在指尖明灭不定。
  九在心头骂起了魏彦吾,骂着骂着她心里却逐渐空落下来,只剩下香烟的气息随着呼吸与夜里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连带着她杂乱的思绪与身后帐篷内的事,一起逐渐平静下来。
  那只德拉克又能好到哪儿去?
  九忽然想到了那只名叫塔露拉的德拉克,她将自己投身进整合运动接下来要做的工作,没日没夜的筹谋和计划,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用这些事和会议来强迫自己转移思绪和精力,将一切当做从未发生,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逃避的方式。
  这两姐妹在某种程度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魏放心不下离开龙门的陈晖洁,却揪着面子又不愿意明说,不愿意让龙门参与进炎乌间的战场,于是找到了她这个前近卫局警员,现龙门感染者,拐着弯让她来乌萨斯找寻陈晖洁的下落,可这里发生的事,龙门城主又知道多少,还有那些九在这里见到的自称龙门人的炎国士兵打扮的人,魏彦吾又知道多少。
  魏彦吾知道的不少,但他的手还伸不到炎国和乌萨斯的这场战争里,而能做下这些的也就只有那个九见过一面,也是最后一面的炎国亲王。
  九不愿意去想他和陈以及这群感染者间有多少牵扯,事已至此,她已然决定将某些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事烂在肚子里,或许这才是魏选择让她来找陈晖洁的原因。
  她向来很有分寸,知道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更好,毕竟所谓的真相,往常不是个好词,而现在的她不过是个寻常的感染者罢了。
  她又能做多少事,又有资格做多少事,又该不该去做那些事。
  无论是对陈还是对九自己而言,真相其实并不重要,不是每个人都执着于所谓的真相。
  陈走了,在昏迷醒来后她的离去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悄无声息,就好像是她来乌萨斯时那样,只身一人来,也只身一人离开。
  九是看着她离开的唯一一个人。
  她没有和任何人道别,没有留下话语,没有留下信件,只带上了赤霄,在天明前步入茫茫荒野。
  兴许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亦或是不愿意在现在面对任何一人,她不愿意露出自己的软弱,也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失魂落魄的惨像。
  “你还想继续这幅模样多久?”
  九找到了孤身待在会议室中制定后续计划的塔露拉,九的到来并没有刻意隐藏,德拉克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甚至没有抬头去看她一眼。
  哪怕九已经站在了她会议桌的对面。
  “她走了,一个人。”
  德拉克握着笔的手停顿了一瞬,又仿佛没有听见九的声音。
  她没有回答。
  “工作总有结束的时候,你不可能将自己一辈子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放在上面,你是人,不是机器,不是一件坏了能靠换个零件就修好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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