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此后,开始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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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逐渐明白,对错向来无法一概而论。
  好比一个好人,他做了一辈子好事,最后做了一件恶事,那他是不是就是个坏人。
  又好比一个恶人,他作恶多端,可有一天,他拯救了无数人,那他就成了一个好人。
  不,从来不是。
  功过无法相抵,对是对,错是错。
  一个做了一辈子好事的好人,应当为他做下的恶事得到惩罚。
  一个作恶多端的恶人,也有理由为了那件好事而得到人们的赞扬。
  可这从来都是理智而客观的说法,而现实里,后者往往被说为恶有恶报,前者,大抵将之称作本性暴露。
  人们总是不妨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摩他人。
  以至于一件事的对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仅仅是,人们能看到多少,又应该让他们看到多少,他们又能否认同。
  如果一件事人们不认为它是对的,哪怕你将正确两个字摆在他们眼前,他们也会选择视而不见。
  公理,这世间从没有绝对的公理,但凡与绝对两个字有所联系,则都该沦为强权,而公理当建立在强权之下,这两者从不冲突。
  乌萨斯的强权建立起了稳定的秩序,以感染者为突破口,维系住国内脆弱的平衡和矛盾,然而在这件事上,最大的问题不在于上层和最下层的态度,而在于中间,在基数广大,支撑这个国家的乌萨斯平民之间,他们如何来看待感染者的存在,又如何来看待感染者反抗斗争这个作为所带来的影响。
  他们的态度,哪怕只是让他们以为的态度。
  从一开始,塔露拉就选错了方向,她企图让感染者这个阶层来对抗整个乌萨斯,来对抗乌萨斯内众多非感染者和上层权贵。
  来对待压迫他们的乌萨斯权力阶级,包括一部分支撑这个理论的乌萨斯民众。
  她兴许忘记,又兴许她只看到了这些,陈默还不知道那条黑蛇的存在,理所当然,他也并不知道,塔露拉只是被刻意引导上了这条歧途,从她和科西切以感染者为条件对赌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他让塔露拉以感染者为基础来对抗整个乌萨斯,乌萨斯又有多少感染者,陈默不知道,但陈默知道,感染者的数量必定远远少于普通人,无论是在哪座城市,人数最广布的必定不是感染者,况且他们的地位,他们的能力,他们的分布,远远不如普通人那般广泛。
  换一种说法,乌萨斯的感染者并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这个国家的主人依然是他的人民,而感染者不过是乌萨斯人们中的一部分,在被转移的阶级矛盾之中,上层塑造出的缓解社会阶级矛盾的一部分。
  感染者的问题不过是乌萨斯本身诸多问题中的一种,而光是解决这个问题,尚且无法决定这个国家的走向与命运,也无法决定感染者在乌萨斯国内的处境。
  难道感染者不被压迫之后,乌萨斯就成为了感染者做主的国家,不,重点从来不在于感染者是否被压迫,不该仅仅是被乌萨斯压迫的感染者,而应该是乌萨斯本身压迫感染者这个理念的由来,只有看清这点,才有可能改变感染者在乌萨斯的处境。
  这远远不能和卡兹戴尔想提并论。
  在卡兹戴尔,感染者先是萨卡兹,其次才是感染者,这之间有着很大的区别,而最为关键的一点在于,基本上所有的萨卡兹都或多或少认可特蕾西亚的理念,认可他们萨卡兹的君主,并不因特蕾西亚是否是感染者。
  卡兹戴尔看待感染者的问题远没有乌萨斯那般严苛。
  萨卡兹的问题也不在于卡兹戴尔对感染者的压迫,而在于萨卡兹之间的内战,在于一个残破的国家两位不同君主理论之间的冲突,土地的分裂以及横行的雇佣兵团。
  这远比乌萨斯和塔露拉所面对的要更为复杂,但换一种角度,以上层权力构架冲突而言,也远比乌萨斯的感染者问题更好解决。
  看着霜星离去,陈默依旧坐在篝火前。
  他没有对霜星提起这些,同样也暂时没有想过要向塔露拉提起这些,还不是时候,至少在他们能安稳下来之前,取得一定的进展前,这些问题还为时尚早。
  但陈默习惯了思考。
  不如说,他习惯了去权衡一件事的利弊,也习惯了考虑这件事的由来,而这些往往需要一定程度的认知和经历,恰好的是,现在的陈默并不缺这些,他也暂时不缺时间。
  一件自己也无从经历过,没有体会而只听闻过的事,如果仅如此,便来向人提起,那只会被认为是不切实际的夸夸其谈。
  道理并不难理解,这世间也从没有适用于任何事物和规则的制度,理论和主义,如果说有,那有且只有一种,符合时代发展,并因现状而做出取舍的制度,顺应目前局势从实践而诞生出的理念。
  陈默只相信这些。
  他早已过了天真的年纪,这片大地为他讲述了许多道理,许多浅显却又让他觉得无力的道理,一如在卡兹戴尔时,他才明白了自己的天真,明白有些东西不适合这片大地,不适合这里的人群。
  不是不对,也不是它不好,只是因为,他们所面对的问题,从来不能一概而论。
  感染者的问题是乌萨斯,或者说这片大地最常见的问题之一,然而这片大地最为主要的问题却从来不单单只是感染者,这片大地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在于它的大多数人,那些面对感染者,以及诸多社会矛盾中,展现出麻木,凉薄,甚至愚昧的大众,在于上层权力的腐朽,在于一件事当权者以及人们的漠视。
  感染者的问题只是其中最显眼的问题,而感染者的问题在某种程度上也正发生在普通人身上,可他们没有意识到这点,没有意识到,感染者本就是普通人,没有意识到,感染者身上发生的遭遇,总有一天也将发生在他们身上,一旦他们成为了感染者,那么往日他们对感染者所做的一切,都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这是一场关于理念的战争,这场战争的前提在于解放普罗大众的思想,而不单单是战胜压迫感染者的乌萨斯军队。
  这场胜负的关键,在于要让普通人认识到,感染者并非是他们的敌人,要让普通人认识到,即使成为了感染者,他们的生活也不必因此而发生更多的改变。
  如果塔露拉能做到这些……
  如果……
  陈默没再想下去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
  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他也不知道如何让人们来认同一个早已根深蒂固的观念,如何在无法向人们许诺并兑现这个承诺的前提下,取得人们的信任,要让乌萨斯人去信任一个感染者,一个他们瞧不起,一个他们痛恨甚至害怕的感染者。
  这已经不是难不难的问题。
  越是深入去思考这个问题,陈默便越会觉得乏力,当一件事被推论到整片大地时,人才会意识到自身的渺小。
  那些不公平,不合理的事,难道就因为发生了太多次,反而被人们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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