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过是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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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是个虚幻且美好的词语,人人都有理想,又有几人真正活在自己的理想里,一个让人追逐的目标,一份看似触手可及的未来,可太阳升起又落下,今天和昨天没有任何区别,你以为自己往前走了一点,其实你还是站在原地,不是你往前走了,而是你觉得自己在往前走。
  这十三年来,自从离开龙门过后,陈默便再也没有过所谓的理想,他不稀罕那些看似美好实则让人变得软弱的东西。
  他从来是一个极为现实的家伙,现实到如果有利他才会去做,如果弊大于利他一定会选择退却,他没有人们想象中的坚定,也许趋利避害说的就是像他这类人物,一种活在权衡利弊之间的人。
  可通常而言,这种人都能活的够久,因为他们足够聪明,因为他们知进退,量力而行,很少冲动,他们的人生中缺少热血,缺少意气,他们精明,擅于算计,心思深沉,从不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也从不孤注一掷。
  陈默就是这样一个聪明人,聪明到甚至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忘记,又该在什么时候想起,也许是这片大地改变了他,将他曾经所有的热切和希望一起磨灭在龙门灰暗的天空和黑墙的阴霾下。
  他带着难以愈合的伤痕被从黑墙丢到哥伦比亚,他的尸体没能成为一项重要的研究材料而是在中途被负责运送的人丢弃在荒野里。
  陈默从来没有抱怨过自己的人生过得多么凄凉泥泞,他也从来没有向任何人倾诉过自己过去足以称得上绝望的遭遇。
  不是因为他心性强大,而是因为那时没人会来在乎他的感受,而当他终于遇到这些会来在乎自己的人时,他却觉得不在重要了,已经发生过的事不再重要,也没有任何再谈起的必要。
  可即使陈默不说。
  偶尔当人们看到他衣衫下那遍体鳞伤的身躯时,也无法不去想象曾经的他究竟遭遇了什么,伤痕是不会说谎的,即使带着伤痕的人经常谎话连篇,可他身上的伤却从来不会说谎。
  陈默已经记不得自己身上究竟有多少伤痕,也许当他在夏天穿着短袖出门时,会被巡街的警察拦住,他身上交错的伤痕预示着一个又一个残酷的故事,每道伤痕都有它的来历,像是纪录下的过去,每道浅显或狰狞的伤痕都代表了他的一个遭遇。
  但凡伟大的战士总是离不开伤疤,他们将伤疤视为一种荣誉,但在陈默看来,伤痕不是荣誉,至少对于他而言不是,伤痕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又一个曾经犯下而如今已无法挽回的错误。
  强大的力量会使人盲目,而过于强大的力量会使人茫然,人总是会超出自己的预期,低估周围,高估自己,尤其是突如其来的东西,没有经历过艰辛轻而易举拿到手的东西,往往会让人迷失在这片刻的控制欲里。
  只有当失去时,人们才会幡然醒悟,而大多数人在失去后,通常会迷失在失去的悲伤和痛恨里。
  “原来列夫先生就是塔露拉经常说的谎话精。”
  昏暗的夜色下,雪越下越大,陈默背着白发的鹿,她的身躯比想象中的还要轻盈许多,雪花落鹿的角上,阿丽娜垂落在斗篷上的白发显眼无比。
  塔露拉提着陈默的长盒,一手牵着驼兽的缰绳,他们走在回去的路上,踩在积雪的脚印不多时便被大雪掩埋。
  “经常?”
  陈默注意到阿丽娜话语里的用词,不由偏头看了一眼走在身旁的塔露拉,后者狠狠瞪了阿丽娜一眼,又微微扭过头。
  “我可没经常说。”
  “那是我记错啦,塔露拉偶尔会提起你。”
  “提起我什么?”
  “为什么不问她?”
  陈默看过去,塔露拉盯着他背上的阿丽娜。
  “阿丽娜……”
  “好好,我不该多嘴。”阿丽娜无奈的语气,又忍不住开口:“谎话精,列……陈默先生你还真是和塔露拉一样呢,她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也是满口谎话,每次问她,她都能找一个不一样的说辞。”
  “这样……”
  “塔露拉说,她小时候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后来他离开了,她说恐怕你们这辈子也无法再见到了,如果他当时没有离开的话,现在会不会有什么不同。”阿丽娜轻声说,望着走在身旁的塔露拉:“如果陈默先生你当时没有离开,塔露拉兴许不会再来乌萨斯。”
  “阿丽娜,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塔露拉忍不住开口,看着说出这句话的阿丽娜。
  “我知道你没有说过,塔露拉,可我知道你还是会去想,会想那时的自己还会不会来乌萨斯,塔露拉,我知道你会这么想。”
  “……但我从来没后悔过。”塔露拉怔了怔说:“我没后悔遇到你,遇到爷爷奶奶,是你们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收留了我,可我却……我甚至不敢想,如果今天失去你我会怎么样。”
  她说着,不由将目光落在陈默身上。
  “陈默先生是特意来乌萨斯找塔露拉的吗?”阿丽娜问,替塔露拉问出了她想要问出的问题。
  “是。”
  “想必这一路走的很辛苦吧。”
  “还好,其实这是我第三次来乌萨斯。”陈默说:“我去了科西切公爵的城市,在那里一无所获,随后一路兜兜转转在北方打听到了关于塔露拉的线索,于是我来了雪原,本以为要花更长的时间,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们。”
  “……你,回去过了?”塔露拉忽然问。
  她转头望过来,不知想起了什么,红色的眸子带着些许复杂。
  陈默知道塔露拉在想什么,就好像他刚遇到陈的时候,陈也用这种复杂的眼神凝视过他,他们三人的人生早已混淆在了一起,谁也无法从中抽身离开。
  阿丽娜安静下来。
  他能感觉到陈默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回去过了。”陈默说。
  “那你……”
  塔露拉忽然明白过来,如果他没有回去过怎么会知道自己在乌萨斯,如果他没有回去过,怎么会知道科西切。
  她想问关于龙门和陈的事,可话到了嘴边终究没能说出口,但陈默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
  “如果我说,我是来带你和我一起回去,你会和我离开吗?塔露拉。”
  陈默没有再叫小塔,也许他们都能感觉到,过往知无不言没有任何秘密的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他们谁也无法避免的疏离感,这种疏离感来自于十多年的未见,来自于各自不同的人生,尽管他们依然在思念着彼此,可这些思念其实不过只是过往的一缕回忆,而如今,他们已经没有了更多的东西。
  人总说要跨越时间,可当时间真正摆在面前时,人才明白十多年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到能让一个自己以为熟悉的人变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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