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喜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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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
　　戴尔文此时坐在后堂祷告室里，仍旧等待着“夜神”的捷报。神婴坐在他对面，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冥想。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晚上，按照神婴所说的，夜神只需要一个钟头就能将李奥瑞克的脑袋带回来。可是，天都亮了，夜神仍未归来。
　　戴尔文很是疲倦，毕竟，为了召唤“夜神”他消耗了自己几乎一半的生命力。他感觉自己瞬间老了二十岁，疲惫的抬不起头，脊骨和颈椎毫无力气，骨头撑不起身上的肉。他开始思考自己做的这一切是否值得？生理上的痛苦在动摇他原本坚定的信仰，他凝视着眼前的神婴，心想：究竟是什么样的神灵，才会以信徒的生命为食粮？祂真的是高原人的祖神吗？
　　若是戴尔文借着这个机会冷静下来思考，或许能得到一些接近真相的答案。然而，当神婴睁开眼睛、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这些念头都消失了。
　　“李奥瑞克……重伤而死。”神婴面无表情的说道。
　　“祖神在上！”戴尔文立刻跪下来行礼。
　　旋即神婴接着说道：“但是夜神化身也阵亡了——那是它在临死前传来的消息。”
　　“什么！？”这句话犹如惊天霹雳一般，戴尔文大声说道：“神灵怎么会死？”
　　神婴摆了摆婴儿肥的小手，说：“不不不，死去的只是‘神灵化身’而以，只要祭品足够，我还能召唤来更多的……化身。”神婴咧开嘴笑着，一瞬间露出了尖锐如锯齿的牙，还有嘴角拉到耳根的血盆大口。戴尔文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
　　这样才对，戴尔文此时想到：“七神”就算是邪神，却也该有神灵的样子。怎么能让李奥瑞克一个凡人给打败了呢？
　　神婴此时大声说道：“我的信徒！去吧，去告诉你的士兵这个喜讯！你终于还是战胜了那些异教徒。接下来，你须正告世人‘七神’的真面目，然后这些高原人去信仰真正该信仰的事物。”
　　“遵命！神婴。”
　　我终究还是赢了！戴尔文激动起来，他喘不上气，心头发闷，眼前冒金星——这都是献祭生命力的副总用，但他不在乎这个了，他不在乎！因为他赢了！这就意味着，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牺牲都有价值。
　　尼古拉斯大人！祖神大人！还有其他为了信仰而牺牲的教友！我没有愧对你们，我做到了，我击败了李奥瑞克这个不可一世的邪教徒！
　　现在，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对人们说……
　　戴尔文，他激动的冲出去，周围的人都惊恐的看着他，因为戴尔文的脸色真的很不好看。
　　爬上教堂的屋顶，站在象征七神的“七钉树”上，他高声说道：
　　“正告世人吧！”
　　“所有人都听着，李奥瑞克已经死了！”
　　“虚伪的邪教徒已经死了！”
　　“我们终于胜利了！”
　　士兵们被他的喊声吸引而来，聚集在教堂下面，犹如一群迷茫的松鼠。
　　为什么没人欢呼？戴尔文疑惑，他以为人们没听清楚，于是再次重复自己的话。
　　“李奥瑞克死了！祖神的使者将他杀了！”
　　“邪教徒已死，我们胜利了！”
　　这次声音够大，然而还是无人回应他，偶尔有人呐喊两句，但声音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死寂之中。这里足有上千人，却安静的像是一潭死水，让人感到不安。
　　戴尔文睁大眼睛看着这群蠢货，说：“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士兵们面面相觑，也有些人望着他，那眼神就如同在看一个疯子。这时候有个将领鼓起勇气来说道：“戴尔文大人，并非大家听不懂您这番话，只是没人愿意相信李奥瑞克就这么死了。您看，李奥瑞克是不死的战神，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且北伐军也没有撤军，甚至还在装船呢！这……并非我们不忠诚，也不是信仰不坚定，而是事实如此啊，大人！”
　　戴尔文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满是精力透支导致的虚汗，他说：“要怎么才能让你们相信？”
　　那个将领说：“既然您杀了李奥瑞克，那有什么凭证吗？人头？耳朵？或者是他的帽子也行啊，您若是能拿出凭证来，我会帮你说服大家相信的。”
　　戴尔文大怒，说：“神婴说了，李奥瑞克已死！难道神婴的话还能骗人？”
　　这位将领本来是很老实听话的，但再怎么老实听话，到了这个地步也要有点逆反心理了。他大声说：“神婴骗不骗人，我不晓得！但你说李奥瑞克已死，为什么不能拿出尸体来呢？”
　　戴尔文只好说道：“尸体留在战场上了，当时不方便捡回来。”
　　“耳朵也没有？”
　　“聒噪！”
　　那将领脸一黑，说：“好吧，就算我信了，大家也不信啊！”
　　这群蠢货！戴尔文十分愤怒，却又没有办法，只好说道：“好吧，你们等着！”说着蹒跚爬下屋顶，颤颤巍巍的走下梯子，这一串动作已经累得他头晕眼花。靠着墙歇了几分钟后，他才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下，快步走回教堂之中。
　　“神婴，神婴！”他呼喊着，“外面的士兵不相信您的神谕，请原谅我！我也无法说服他们。请您用无上的智慧，再下一条神谕！助我摆平这些信仰动摇的迷途者。”
　　神婴睁开眼睛，说：“他们不相信李奥瑞克已死？呵，我就知道。”
　　戴尔文听到这话很是惊喜，问道：“神婴有何对策？”
　　神婴笑道：“只需降下神罚便是。”
　　“神罚？”
　　戴尔文心想：不，这不对，信徒迷茫的时候，神灵应该为他指引方向才对！我看过祖神的经书，这位太阳神赐予人光明和希望，凡是在夜间迷路的人，都会在梦中得到祂的指引！神婴既然是“太阳神”的化身，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信徒？”神婴侧目。
　　“不，呃，我不是说否定您，只是我们现在……要怎么样去进行神罚？”不，我不该说这个的，我在说什么？戴尔文咬了咬牙，生命的流失让他头脑也变得不清醒了。
　　神婴又笑了，在那一瞬间，戴尔文又一次看到了他可怕的牙齿。
　　他说：“你只需要去外面问他们信不信神就是了，信我的，自会平安；不信我的，自有神罚。”
　　“是，是！”
　　戴尔文倒退着出去了。
　　他来到外面，走进人群之中。
　　天气炎热，太阳火辣，士兵们晒得脸通红，皮肤黝黑；穿着盔甲的人大汗淋漓，脱了盔甲的也被汗水浸湿了背心。人群里边散发着刺鼻的酸臭味。人们脸色疲倦，一双双眼睛里边，有的恐惧，有的怀疑和还有的充满憎恨。
　　戴尔文用他小眼睛扫过人们的脸，寻找着那些不敬神的信徒。忽然，他抓过一个人的领子，问道：“你信不信我们的神？”
　　戴尔文虽然生命力衰竭，但力气仍旧出奇的大。干瘦的手指像只鹰爪。而他苍白如死人的面孔，更是令人畏惧。那人被吓了一跳，连忙声音颤抖的说道：“您是说七神，还是祖神？”
　　戴尔文早就在军中宣传，说，七神是邪神，士兵们应该相信高原人的祖神才对。如今他的军队里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七神信徒了。
　　“当然是祖神。”
　　“我信，我信！”他大声说。
　　戴尔文问道：“若是你信，为什么刚才你不站出来，为你的神发声？”
　　那士兵满头大汗，不知是热的还是吓得，他喉咙中发出一阵惊恐交加的呜咽声，眼睛乱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戴尔文问他：“你真有坚定的信仰吗？”
　　士兵喊道：“有，有！我信仰坚定，呃，刚刚我不说话，是因为……因为我被吓到了。您看，大家都不敢说话，我只是个最普通的小兵，怎么敢开口呢？”
　　戴尔文凝视着他惊慌的脸，心想，既然祖神没有降下神罚，那这人大概率所言无误。
　　于是他放过那人，又抓起一人来，说：“你信祖神吗？”
　　这人面色平静，说：“信。”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来说话？”
　　“大人们都不开口，我不敢说。”
　　戴尔文放开他，旋即来到一位百夫长面前，问他说：“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戴尔文？”百夫长率先开口，“就算我们都信了，或者都不信，又能怎么样？难道只要信仰够坚定，祖神就能替我们杀了李奥瑞克吗？就能拯救我们？”
　　“李奥瑞克昨晚就被祖神的使者杀了！”
　　百夫长冷笑不语。
　　戴尔文气得火冒三丈，说：“你不相信我？你们也不相信我？难道非要我亲自带你们去看神婴吗？听着，你们这些凡人没有资格，你们的灵魂太渺小精神太脆弱，神婴的光芒会让你们陷入癫狂……”
　　人们只是笑，却没有人理会他。
　　就在这时候，有个年轻的士兵冲了上来，吼道：“根本就没有神！你只是想让我们为你的野心买单！”说着竟然拔出了剑来。
　　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这种年纪的男人最是冲动，很容易受情绪的支配作出一些莽撞之举。若是往常，他一拔剑，众人便会一拥而上将他制服。可这次没有人阻挠他，大家反而用看戏一样的目光，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
　　戴尔文看着那少年愤怒的脸，并未恼火，却是冷笑了起来，说：“想必你就是那个不信祖神的吧？”
　　他拿着剑，大声吼道：“废话！我去你妈的祖神，我是坚定的七神信徒！你，还有你们，你们才是背叛了高原人的邪教徒！”
　　话音刚落，就看四周凭空出现了一股黑烟，这黑烟腥臭难闻，而且极其寒冷，凡是碰到黑烟的人都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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