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番外 :平生事,忆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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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纳兰性德
　　云国的秋天是凉爽的。
　　黄昏时分，秋风乍起，干枯的树叶打着旋儿从枝头落下，如同一把把钝锈的裁刀，划破夕阳的静谧，毫不留恋地投入大地的怀抱，等待着来年春天时发挥自己最后一丝余热。
　　我站在皇宫的最高处——太和殿外的栏杆旁，望着枯叶纷飞在夕照中，渐渐远去、消逝，直到黑夜完全覆盖整个皇城。家家户户都掌上了灯，俯望下去，一片祥和安宁的气氛。
　　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无助之感。也许有人会说，你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怎么可能会无助呢？是啊，我是云国的皇帝，是云国最有权势的人，无助这种字眼不应该出现在我的身上。可是每当一天结束的时候，心里总是空了一块儿，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那种感觉丝毫没有减缓，反而日益加深，仿佛要深入骨髓才肯罢休。这就应该是那所谓的相思之苦吧。
　　不记得是第几次下定决心，忘记从前，忘记过去，也忘记她。可越是想忘记的东西，却越是记忆深刻，每句话，每个细节，甚至那些早已模糊的过往，都越发清晰了。
　　我出生在云国的皇宫，听老宫女说，那时候，我的母亲是南国的郡主，极是受宠，我也子凭母贵享尽人间富贵。不过这都是传言了，我自己真真切切的记忆开始于温柔的母妃再也没有睁开眼睛之时，一切似乎从那里发生了变化。
　　没有了慈爱的父亲，只有冷漠和忽视，只有来自宫内嫔妃和皇子的无数嘲讽和辱骂。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没有阻止，更甚至让云染这个名字永远消失在皇室的族谱之上。
　　“哈哈，快看，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所谓的皇室子弟的教养也不过如此。每天都能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嘲笑和谩骂，甚至是毒打。我没有吭过声，因为我知道，不会有人可怜我，想要博取同情的下场只能是死路一条。
　　我恨过，我过发誓要让曾经伤害过我的人付出十倍乃至百倍的代价！
　　七岁那年，我在御膳房偷了一只鸡，跑到偏僻的冷宫，大口大口地吃着。谁也不会相信，那是我自从母妃死后一年来第一次吃到肉。
　　说来讽刺，破落的冷宫宫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母妃生前的宫殿，雕梁画栋上落满了灰尘，锦绣的帷幔上结满了蜘蛛网，可是这丝毫不能遮住这里曾经的奢华。可惜，佳人已去，帝王的恩爱就如风般散去，不留一毫的痕迹。
　　那时的我就在想，如果我有了一个心爱的女子，定不会让她经历母妃那般的凄苦，即使已经失去也不能忘怀，这才是真正的爱恋。
　　“哟，这皇宫里怎么还有个小乞丐？”一个戏谑的声音从房顶上传来。
　　我连忙藏起还没来得及吃的鸡腿，抬头，看到一个三十上下的男子站在屋顶，白衣飘飘似仙人下凡。
　　“你是谁？”我很戒备地问，因为在我的认知里，宫里的所有人都讨厌我，他是不是也是来找我寻开心的？
　　“小子，愿不愿意跟我走，当我的徒弟？”白衣人没有理会我的问话，却向我抛出一个致命的诱惑。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的想法，但是，离开这个压抑的皇宫是我唯一想做到的，我毫不犹豫地答应的了他，也就是我的师父，影响了我一生的人。
　　离开云国皇宫后的日子，是我一生中仅少数的快乐时光。师父待我如亲生儿子，教我武功谋略，甚至治国道理。
　　随着时间流逝，年龄的增长，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皇宫丢失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也绝不会是没有一点儿风声，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切是那个掌握大权的人默许甚至亲自谋划的。
　　“为什么把我从宫里带出来？”我曾无数次这样问师父。
　　“为师高兴。”第一次的回答。
　　“你是个好苗子。”第二次的回答。
　　“你应该明白的。”第三次。
　　我翻看着历朝历代的帝王记事，有些明白了当初父皇那么做的用意。每年都会有一些奇怪的人送来一些华贵的衣服和生活用品。一开始，我是相信师父说的话，那是山下村民的谢礼。
　　时间久了，察觉出异样的时候，师父只是微微一笑，我也就明白了。也只有皇城里的那个人，能把罕见的珍宝随随便便打发人吧。
　　果不其然，在我十三岁那年，皇城的使者将我秘密接回了宫中，我见到了那个让我恨了很多年的父亲。
　　那时的我虽然只有十三岁，却早已懂得了如何隐藏自己的内心，如何收敛所有的锋芒。更是学会了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外表去掩饰内心的野心和欲望。
　　他并没有提起我曾经在皇宫中所受的屈辱，只是告诉我强者不需要同情，只有懦夫才会沉浸在过去不敢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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