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上门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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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云心乱如麻，沉默不语，脑海中一时想着陈半夏稍显黝黑的圆脸，一时想着老父亲头上新生的白发。老父亲是在逼着他在半夏和同舟堂中间做个抉择。
　　二叔嘿嘿笑了一声，说：“贤侄大可不用太过担忧。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生意场上碰上一点挫折极为正常。同舟堂历经两百余年沧桑屹立不倒，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区区一个方大，何足畏惧？”
　　李逸云浑然没有把方大放在眼里，真正害怕的是宋俊臣。广州第一状师的名头太响，谁都不敢轻视。宋俊臣肯定是有人别有用心安排在方大身边，把水搅浑，好浑水摸鱼。李逸云说：“当然不怕方大，怕的是宋俊臣啊。”
　　二叔挥挥手，似乎在赶苍蝇，说：“宋俊臣又有什么好怕的？只不过是饶舌的讼棍。以前他打官司无往不胜，那是因为勾结官吏，给了官老爷好处。如今知府大人的心是向着咱们这边的，你父亲与你陈叔叔再去给知府大人意思意思，这事儿不就摆平了？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李逸云心里渴望着二叔说的是真的，其实是想为自己只顾儿女私情、不顾家族大业而讨个心安理得，问：“真的不严重么？”
　　二叔笑道：“二叔骗你作甚。你爹爹故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耸人听闻，只不过是寻个由头让你放弃陈半夏，维护祖训罢了。依我看来，祖训也是人定的，就该因地制宜，因时而变。墨守成规，故步自封，乃是自取灭亡。你父亲是个老糊涂，你是年轻人，要听你自己的。你要是做王安石，我便做宋……啊，我便做那章惇！”
　　李逸云大感诧异，二叔放浪形骸，平时喜欢遛鸟斗蟋蟀，四处玩耍，就是不爱读书。李素问饱读圣贤书，以老夫子自居，所以不太喜欢二叔。但是李逸云年少轻狂，觉得父亲太过古板，二叔才叫有趣，所以更喜欢和二叔在一起。今天难得看到二叔掉一次书袋。
　　他忍不住说：“二叔也喜欢看书了啊，居然还拿王安石和章惇出来说事。王安石这般大人物，我哪比得上！不过，您自比章惇，他好像是个奸臣啊。”
　　原来王安石的熙宁变法过程当中，宋神宗是王安石的后盾，放权给王安石，让他放开手脚。二叔打算说自己是宋神宗，这便僭越了，所以只说了个“宋”字把“神宗”两个字吞了回去。而在熙宁变法当中，王安石是一号人物，那章惇便是二号人物。不过章惇此人功过是非备受争议，在《宋史》当中，他被列为了奸臣。
　　二叔脸上一红，说：“管他奸臣不奸臣的，反正二叔支持你。方大的官司，小菜一碟，不用挂在心上。生意没了可以重做，姑娘没了，那可就真没了啊。你好好想想。半夏这么大岁数了，提亲的人也不少，但是从来都没有答应过谁家。个中心思，你还不懂么？多说无益，你好自为之……”
　　听二叔这一番话，李逸云的心思就更乱了。
　　入夜之后，居然下起了小雨。八月乃秋季，真是秋风秋雨愁煞人。
　　第二天上午，李逸云想去同舟堂店铺帮工，却被李逸云拦住了，让他在书房看书，说是今天有客人登门拜访，需要他出面接待。李逸云问客人是谁，李素问却没详说。
　　李逸云待在书房，手里捧着《本草纲目》，眼里盯着书本，心里装着心事，怎么看都看不进去。看了两个时辰后，一个小厮过来喊他，说老爷有请，在客厅招待客人。
　　李逸云问：“客人是谁？”
　　小厮道：“一个是上次来的敬修堂的钱掌柜，一个是媒婆，还有一个是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那书生，我就不认识了。见他们聊得兴高采烈，三番五次提到你，估计是好事啊！”
　　李逸云没好气地说：“好事个鬼！”
　　小厮笑嘻嘻催促道：“老爷在等着呢。”
　　李逸云虽然是李府的二公子，但不是纨绔子弟，也不摆架子。无论是同舟堂的师傅伙计，还是自家院子里的小厮仆人，他都跟他们打成一片。
　　来到客厅，他站在李素问后面，低声说：“父亲。”又对钱掌柜说：“钱伯伯你好。”
　　钱掌柜开怀大笑，说：“好孩子，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来，坐，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和小女的婚事。”
　　李逸云暗暗叹气。这事儿终归是来了，躲都躲不掉。
　　钱掌柜指了指坐在他旁边的书生模样的人说道：“这位是知府大人的刑名师爷田师爷，特地为贤侄和小女的婚事做个见证人！”
　　原来无论是知府还是知县，都会雇请自己的智囊班子帮助处理事务，俗称师爷，也叫幕友或者幕客，有些类似春秋战国时期各位王公大臣供养的门客。孟尝君门客三千，传为一时美谈。知县、知府的师爷自然不需要三千，五六个就已足够。其中大抵有两类师爷最为重要，分别是钱谷师爷和刑名师爷。刑名师爷，顾名思义，就是帮助大老爷办理刑事的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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