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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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只有挂面,你将就一下。”
  
  辛月把家里的挂面拿出来。
  
  “挂面?”
  
  陈江野知道拉面,铺盖面,凉面,刀削面,乌冬面,手擀面……就是不知道挂面。
  
  辛月掀起眼皮看向他:“你不会都没听说过挂面吧?”
  
  陈江野:“确实没听过。”
  
  辛月摇摇头。
  
  还真是位不知人间烟火的大少爷。
  
  “面馆里的除了手擀面和拉面,基本都是水面,比挂面劲道,但只能冷藏,挂面是干的,放个一年都没问题,只是口感就没那么好了。”
  
  辛月往锅里放了两瓢水,抬头瞄了陈江野一眼:“我少给你煮点儿吧,免得你吃不惯,反正你平时睡到中午也不吃早饭。”
  
  陈江野扯了扯唇∶“我没那么挑。”
  
  “那王婶家做的饭你一口不吃。”
  
  陈江野眉头拧起∶“她做的那饭是人能吃的?”
  
  辛月笑了声∶“王婶一家不是人?”
  
  陈江野被她噎住。
  
  辛月笑着朝他走过来,在他面前停下∶“让一让。”
  
  陈江野不解的看着她∶“不是要煮面?”
  
  辛月抬手指向灶台下的柴火∶“不烧锅怎么煮?”
  
  陈江野又再一次被她噎住。
  
  他很少吃饭时间出现在王婶家,中午下楼的时候一般王婶家已经吃完午饭了,下午回来,王婶他们又还在地里劳作,所以他没怎么看到过王婶家烧火做饭,一时间忘了这是在农村。
  
  辛月把陈江野看着,还等着他让路。
  
  她家厨房布局比较特殊,空间不算小,但过道很窄,尤其是灶台旁边,只能过一个人,可陈江野也不知道想着什么,站在路中间没动。
  
  见他一动不动,辛月催促道∶“你倒是往外走一点,我过不了。”
  
  陈江野这下终于有了动静——
  
  往后退一步,懒懒靠到墙上,然后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就这样过去。
  
  辛月讶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留出来的这点儿空间也只勉强够她侧着身子过去。
  
  “别告诉我这样你过不去。”
  
  陈江野语气散漫的来了这么一句。
  
  辛月疑惑挑眉∶“你就一步都懒得挪?”
  
  “嗯。”
  
  某人还像故意似的,把这个“嗯”字都说得透着股懒劲。
  
  辛月深吸了一口气。
  
  行吧,她就这么过。
  
  她侧起身子,尽量把后背贴向灶台这边,抬脚跨过去。
  
  她肩背纤薄,骨架也窄,但尽管如此,她在越过他时,依旧感觉到了他的呼吸轻轻喷在了她额间。
  
  大概是夏日的气温熨热了他的呼吸,她竟觉得有些发烫。
  
  可明明现在才是清晨。
  
  她只花了一秒的时间越过他,心跳却加快了好几秒。
  
  偏偏她还在越过他后,下意识抬眸看了他一眼。
  
  就只是这一眼,即便过了很多年,她也还是能清晰记起这一刻映入眼帘的画面——
  
  室内微弱的光线下,陈江野懒懒靠在墙边,额前的发稍遮眉眼,他微仰着头,目光却低垂着追随她的眼,漆黑的眸底有不散的笑意。
  
  视线在空气里碰撞,时间在这一秒似乎变得很慢,慢到她能清晰的看到门外透进来的光线,如何跃上他的脸,又如何透进他的眼。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对视,却是最近的一次,也是她心跳最快的一次。
  
  她再一次笃定,他会永远在她的青春里拔得头筹。
  
  哪怕只是靠这张脸,这双眼。
  
  辛月并不觉得是自己见识浅薄,才觉得他如此惊艳。
  
  后来也的确印证,在她走出这里,在繁华世界里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后,在每天都会看他无数次后,这张脸也还是会令她惊艳。
  
  也是这时候她才恍然,她对他的心动,或许早在他出现在那漫天的火烧云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人是最典型的视觉动物,造物主给了人类双眼与辨别美的能力,那在遇到过分惊艳的人时,心动是本能,无法避免。
  
  她想,那些说只看皮囊是肤浅的人,一定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人。
  
  况且,他令她心动不仅仅是他的脸。
  
  他这个人就像一阵风,一阵吹过旷野与河畔,带着被阳光晒到极致的慵懒,又带着掠过雪山的清凉,肆意自在的风。
  
  只是山间清风都足以令她欢喜,何况是他这般。
  
  她如何能不沦陷。
  
  *
  
  早上山里并不怎么热,就算烧着火也是,但辛月却一直在扇风,觉得整个人热得厉害。
  
  都说心静自然凉,大概是她心跳太过吵闹,所以才觉得温度很高。
  
  好不容易等面煮好,离开灶台后,她的心跳才终于稍稍平复下来。
  
  “调料你要自己放还是我帮你?”她问陈江野。
  
  陈江野∶“我不会调。”
  
  “能吃辣吗?”
  
  “能。”
  
  辛月朝他的碗里加了不少辣,挂面要是清汤寡水的是真的难吃。
  
  “要不要放藤椒油?味道重一点会好吃些。”
  
  “那就放。”
  
  辛月舀了一勺面汤盛进放好料的碗里,把锅里的面夹一筷子放进去,然后就递给了陈江野。
  
  “你先吃吃看合不合胃口,觉得难吃你就少捞点,要是剩了我把我爸喊起来吃。”
  
  陈江野把碗接过来,夹起碗里的面送进嘴里,像是觉得味道新奇,他眉尾轻挑了一下。
  
  “难吃?”
  
  “不难吃。”
  
  辛月往旁边挪了一步∶“那你自己来捞,捞多少吃多少,不准浪费。”
  
  陈江野唇角一掀,眼神递过来∶“不会浪费你的面。”
  
  辛月心头忽然没来由的颤了一下,明明他也没说什么。
  
  她眨了眨眼收回视线。
  
  因为想着要是剩了面就给辛隆吃,所以辛月煮得不少,陈江野却夹了一大半。
  
  两人蹲在屋檐下,端着面,一边看天边的云彩一边吃,画面特有生活气。
  
  吃完两人就出发了,没等八点,早一些就凉快些。
  
  陈江野还是骑的辛隆的老式摩托,也还是骑得很快。
  
  与上一次的心惊肉跳不同,辛月这一次不仅没害怕,还很享受的仰起头,闭着眼吹风。
  
  喜欢的人载着自己,吹着山间清凉的风。
  
  没有比这更令人自在的事了。
  
  到镇上,时间才七点多。
  
  可能因为没有那么闷热,汽车上的味道没有那么大,但上车时,陈江野还是皱了眉。
  
  “薄荷糖你带了吗?”辛月看到了他皱眉。
  
  陈江野把薄荷糖从裤兜里摸出来:“带了。”
  
  “坐这边。”
  
  辛月挑了个晒不到太阳的地方,让陈江野坐窗边。
  
  汽车启动后,辛月就闭上眼准备睡觉,但刚闭上没一会儿,她旁边的人碰了碰她肩膀。
  
  辛月睁开眼,看到面前递过来一只耳机:“干嘛?”
  
  “要不要听歌?”
  
  辛月看着跟前的耳机突然有些出神,她没有手机也没有mp3,平时里只有在电视里cctv-15和在学校的午后才有机会听歌。
  
  “听不听?”
  
  陈江野见她没反应,又问了一遍。
  
  辛月回神,伸手接住耳机∶“听。”
  
  陈江野看着手机问她∶“你想听什么?”
  
  “都可以。”
  
  陈江野瞄她一眼,手机在屏幕上划拉一阵,最后点进了一个名为“拥抱美好与早晨的清风”的歌单。
  
  音乐在耳机里缓缓响起,是辛月没有听过的歌,嗓音独特的女生轻轻唱着∶
  
  you'reanightskygetaway,
  
  you'rethestarthatican'treplace,
  
  allthelights,butit'snotthesame,
  
  ……
  
  这是一首英文歌,用词不算生僻,歌声传进耳朵里,大脑自动浮现歌词大意∶
  
  你是难以掌控的夜空,
  
  如晨星般无可替代,
  
  万千星光,无一而同。
  
  辛月缓缓眨了眨眼,听着这首歌,她心里有种很难以形容的触动,像湖水因一根羽毛的落下而漾开层层涟漪。
  
  不知道是因为这旋律,还是这词意。
  
  清晨的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汽车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引擎发出着让人昏昏欲睡的杂音。
  
  辛月没有像车厢里大多数的人一样闭上眼睛,而是始终睁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望着窗外的天空,不时瞄一眼身旁同样看着天空的陈江野,在听到某些与他贴切的歌词的时候。
  
  比如刚刚。
  
  这一路上,辛月一直没有闭上眼,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耳机里传来的歌声与旋律里,伴着那轻快的节奏,她眼底熠熠的光也跟着一闪一闪的亮着。
  
  音乐真的能带给人快乐。
  
  陈江野状似不经意将目光挪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她明亮得仿佛快要拱出一颗星子的眼睛,神态很像一只在山间肆意奔跑跳跃的小鹿。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模样,以往她眼底总像盛了月光般清冷,只有在笑起来时才泛出些星芒,现在那双眼睛,不笑也像星星一样。
  
  他不由得有些看出了神,直到辛月也不经意般看了他一眼。
  
  两道目光在空气里轻轻碰撞。
  
  这一次,还是辛月先错开目光。
  
  辛月不知道他的目光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无比灼热,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她甚至半秒都有些坚持不了,一对上他的视线,她心脏就砰砰乱跳。
  
  为了掩饰慌张,她把视线投向了窗外的天空。
  
  她余光瞄到陈江野唇边似乎掀起了一点弧度,接着也看向了窗外。
  
  这时,耳机里恰好唱到那一句——
  
  【总有一天会和你躺在一起看同一场电影听同一首歌曲。】
  
  她与他虽然没有躺在一起看同一场电影,但听着同一首歌,坐着同一辆车,也看着同一片天空。
  
  *
  
  早上九点,车站外陆陆续续有人从客车下来。
  
  车在山上的时候,从车窗里吹进来的风还算凉爽,一上高速之后,空气就变得又闷又热,吹进来的风都带着股湿热的潮气。
  
  辛月一下车就跟陈江野说∶“买完东西我们就快点儿回去吧,可能要下雨。”
  
  她扶着帽檐望了望天,天上看不见太阳,只有压得很低的云层,半空到处可见要涨水时才会出现的飞蚁。
  
  两人拦了个三轮车坐着去超市,很快买完东西出来。
  
  现在城里都不准三轮车安电瓶了,以前随处可见的三轮车已经所剩不多,在车站外还挺好叫三轮,城里面就不太容易叫到了,出租车更是难看到,只有在新华书店外的那段路上才有几辆,他们只能拎着东西走去车站。
  
  辛月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他们半路怕是就要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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