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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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那颗子弹距离那个小孩只有0.01公分，但是四万分之一秒之后，我将会冲上去救她。本人生平救过很多人，但是这一个我认为是最值得的。
要是婉源有命回来的话，她应该会在当天的日记里记下这样一段话。
黑色的轿车行驶在山间的路上，车内父女四人都沉默不说话。初秋的中午异常闷热，风从四面八方钻进车里把婉源的长头发吹乱，她忧心忡忡的望着一排一排从视线里消失的树，弟弟叶婉蘅摇着她的手，说：“二姐，车都开了大半天了，怎么还没到啊？我头有点晕，中午吃的牛肉面都要摇出来了！……”听到小儿子这么说，父亲叶子衿赶紧翻回头安慰道：“快到了，快到了——穿过这条路，应该就会到了……”谁知这猛地一回头，突然间剧烈的头晕起来，引得自己一阵咳嗽。
大姐叶婉清柔声说道：“爸爸你没事吧？……”
父亲一边咳嗽着一边摆手。
一会儿稍稍好点了，叶子衿哑着嗓子说道：“到人家里去了之后，千万不要和家里一样，一定要勤快、听话，知道吗？……呵呵，我从小就是慕长尉的小跟班，关系十分好，他的妻子叫杜芙蓉，你们见了一定叫阿姨，记住了吗？我们几个都是一起长大的，日后他们一定会善待你们……”
婉源听了鼻子一酸，努力隐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车子越过林间的道路，倏忽眼前一亮，一片宽阔的湖面呈现在眼前，慕家庄园依山临湖修建，占地面积非常大，几乎占了整个山底的部分，还有几处白色的欧式尖房顶从山腰的树木中透出来。
婉清和婉蘅不由得高兴，叫喊着“好漂亮的房子，我们以后要住在这里了是吗？！”
叶父也被这豪华的阵容给惊到了，婉源看他一副吃惊的样子，问道：“您和慕叔叔这样好的关系，之前没有来过吗？”
叶父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大约十几年前吧，他们家换了这里的住宅之后，我们就没有来往了……”
婉源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婉清忽然想到什么，说：“要是咱们的母亲还在，现在我们或许也会住上这样的房子了，那个时候我们家——”
婉源冷声打断姐姐，说道：“不要再提……那个女人了，要不是她，咱们叶家哪里就到了这般田地！”
叶子衿听到婉源这么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婉儿，不要记恨你的母亲……当时都是我不好，你不明白其中的一些原因……而且这些年咱们吃穿用度也都是好的，也没受什么委屈……”
是啊，也没受什么委屈。那时候她也就是三岁吧，看着因为母亲的离去而颓废的父亲，一步步的把庞大的家业败光，家中的藏品、古董被人一件件的买走，渐渐地家徒四壁……
婉源心想着，看着眼神透露着知足常乐的父亲，和正沉浸在兴奋之中的姐弟，又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笔直的林间的路，仿佛是一把剑，将自己与之前的生活分割。
感觉别墅就在眼前了，可是车子又飞快地开了十几分钟才到门口。
慕家夫妻领着所有的仆人在门口等着，叶子衿用尽了力气也打不开车门，慕长尉身边的仆人赶紧过去帮忙，他的病情已经十分严重，加上坐了一天的车又是废了好大劲儿才从车里出来。看着叶子衿枯槁的面容和花白的头发，杜芙蓉不禁有点哽咽，已经完全不见他当年神采飞扬的样子了，可怜好好的一个人，竟是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哎，子衿你怎么病到这番模样才来找我啊……”慕长尉看上去痛心疾首。
“……当年的事情惭愧，我愧对你，现在实在万不得已，我……”旧事重提，叶子衿有一些尴尬，赶紧拉过自己的子女来介绍。
“这是大女儿叶婉清——”
慕长尉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身边的妻子也吃了一惊，但仍然是过去亲切地拉起婉清的手。
“哎呀，长尉，你看她多像云樵当年的样子啊……”
叶父脸色更加难看，望了一眼慕长尉，说道：“孩子里确实是婉清最像她母亲了……这是二女儿婉源，小名叫‘婉儿’。还有小儿子婉蘅……”
婉源抬头看着慕长尉，记得父亲说过他比父亲还大一岁，不过现在看着父亲在他面前都像个老头子了。
杜芙蓉接着说：“不愧是当时咱们这一拨人里郎才女貌生出来的儿女，真是个个人中龙凤，几万个里面也推敲不出一个来的！长尉，你说是不是？”
慕长尉仍在呆愣的看着婉清，婉清讪讪的脸红了个透。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身赶紧领着大家进了大门。园里面的装饰几乎都是欧式风格，豪华气派，奇花异草，假山，喷泉等等装饰繁复却又别具一格，富丽皇堂却不失风范。
婉蘅挣脱了婉源的手想要去别处看看，婉源不同意，低声告诫他这不是自己家。婉清也说想四处转转。
叶子衿虚弱的笑笑：“让婉清陪着他去吧……在这里说笑吵着我们说话，”他朝向慕长尉夫妇：“婉清小时候我家家境还算好些，性子骄纵了些。婉蘅年纪又小——他们许久都没这么开心了，这么大的园子……”
“子衿，你不用担心，以后你们就和回到自己家一样的。你专心养病，我待你们的孩子会和自己亲生的一样！”芙蓉说着，紧紧的拉住婉源的手。
正说着话，远处一个颀长的身影款款来到他们跟前。
“这是大儿子程阳，”杜芙蓉见到儿子，圆脸笑成一朵花：“在中樊师大教书法——可是教授了！”
“妈——”母亲老是在众人面前夸自己，慕程阳无奈的笑着。
“你在中樊师大？”叶子衿惊讶道：“婉儿也在中樊师大，她的指导员叫舒银河，你认识吗？可要多多关照关照婉儿……”
慕长尉呵呵笑了一声：“我这个大儿子天生喜欢书法，又好静，不善于交际，毕业后非要留校执教，他个性也实在不适合去掌管公司，倒是老二程樰，性子十分像我。”
婉源看着慕程阳，高高瘦瘦，清清秀秀，一副玉面书生的样子。程阳感觉到有人再看自己，明亮的目光看过来，婉源不自觉的‘腾’地脸红了。
“我记得程阳还有个妹妹，是叫程樰？”
“不是不是……”慕长尉赶紧说，眼角看着妻子。
杜芙蓉笑着说：“二儿子叫慕程樰，和程阳同岁，现在在公司接任总裁了。小女儿叫程玥，是个无法管教的，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疯玩呢！……”
“程樰和程阳同岁？他俩是双生的吗？”
“是啊，双生子、双生子……”杜芙蓉垂下眼回答，又说：“程阳，你带着弟弟妹妹到处逛逛去，我们有话要说。”
叶父望着他们走远，先问道：“那么以后婉清他们要住到哪一栋楼上去呢？吃饭怎么安排？和你们一起还是分开？一定提前和他们说好啊，他们年纪小，凡事都得教……”
话题太唐突，芙蓉愣了一下，接着笑道：“你怎么这么心急，可以先让他们几个在我们房间附近的房间里住着。咱们家不缺的就是别墅，我前段时间刚做了心脏搭桥手术，等我缓一段时间，再给他们好好的收拾出一栋来——来日方长嘛，你这几天刚好可以帮他们选一下啊！这段时间你也住下好好的养养身体，也陪着长尉下下棋。我记得年轻的时候你们两个经常通宵下棋啊，自从结婚之后我都没见过长尉棋逢对手了。”
叶子衿虚弱的笑笑，说道：“我今晚不留下，以后他们在这里住就已经给你们添麻烦了，好在婉清已经二十多岁可以工作了。到时候你要是不嫌弃，就让她去尚慕集团给你工作去，这孩子有耐心也细心，做事也认真，就是娇惯了些。婉源最懂事，就是个性硬气的很，又是现在这个惹事的年纪，再过几年就好了。婉蘅年纪又小，上学什么的就要多麻烦你们两个多多担待啦……”没说完就开始不停地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脸色越来越红越来越暗，吓得慕家人赶紧把家里的医生叫来，一行人手忙脚乱的把他弄到房间里。
叶父身体一沾到床上口中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芙蓉惊叫道：“冯医生，他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这么厉害？”
冯医生把一张张皱巴巴的医院单据大略翻看了一下：“是肝癌晚期。”
“到这样还有救吗？能吃药或者手术缓解吗？”
冯医生默默地摇了摇头，说：“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到现在这一步，他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已经很痛苦了。”
叶子衿苦苦的说道：“到底还没有等到云樵……”
“还说他干什么，”芙蓉说道：“你这几年就已经荒废了，还是赶紧养好了身体再娶一个媳妇，好好的过日子，儿女们还指望着你东山再起呢！你的孩子还这么小，你忍心扔下他们就走吗？她都走了十几年了，你还不死心！”芙蓉含着泪说道。自打年轻的时候沈云樵就心高气傲惹人烦心，但是没想到她还能那么狠心，跟着个野男人扔下孩子丈夫就走了，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他们一眼。
晚上吃饭的时候叶子衿躺在床上休息，慕长尉和杜芙蓉带着大家一起吃饭。
慕长尉心情复杂到了极点，看到饭桌上空着的几个座位，厉声问道：“程樰和程玥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不是已经告诉他今天有客人的吗？”
杜芙蓉赶紧打圆场：“你又不是不知道程樰那孩子的脾气，他不喜欢和人接触的。这个时间差不多也快往家里走了。当初你在公司忙的时候，十天半月都不回家吃一回晚饭——”
话音还没落下，门‘吱呀’的一声打开，西装革履的慕程樰领着慕程玥出现在门口。
“婉儿快看、快看，那就是慕程樰……”婉清小声对婉源说。
婉源应声回头看去，金黄的夕阳光芒之下，一张绝美的脸庞悠远而来，光彩夺目的面容让人简直无法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下一秒程樰的脚步迈进了屋内，阳光霎时收住，他的面容清晰起来——剑一样的眉毛下面一双清冽的眼睛。
婉源不自觉的有些害怕，赶紧低下头吃饭。
慕程玥一路小跑跑到饭桌的跟前，指着叶婉蘅说道：“你就是想要赖在我们家住的人？”
婉蘅无助的看着婉源。婉源感觉到大家同时都把目光聚集到他们三个姐弟身上，她不敢抬头，只是垂下眼来，手却一抖筷子‘乒呤乓啷’掉到了饭桌上。
婉清低低的说道：“婉蘅，赶紧吃饭！”
慕长尉对杜芙蓉怒道：“怎么教的孩子这么说话！，还有你，”他看着程樰：“进门也不称呼，不认识我和你妈啊？——越长大越没有礼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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