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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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带着周扬杰离开了他的家，他失魂落魄地跟在我们身后，失魂落魄地跟着威猛先生，失魂落魄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再失魂落魄地盯着面前空无一物的挡风玻璃。我的确不知道除了“失魂落魄”四个字之外还有什么词汇可以把周扬杰现在的状态描绘出来。他真的像是中了邪一样，就那么呆滞，那么没有精神。
　　手机的电充满了，虽然我的手机成功复活，但我并不敢再像之前那样使用它了，毕竟在这样的年岁里，一个有电的插座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幸好电力系统还没有关闭，否则我的手机可能就真的要死亡了——我不知道可不可以用“社会性死亡”来形容一台没电且接下来可能会一直没电的手机。听了一首米津玄师的《lemon》，我乖乖地关了机。
　　柳青似乎不是很在乎这方面的事情，多亏了她的不在乎，让我和她的车里响起了音乐。她的手机里大部分是rap，这个大部分里还有一大部分是英语rap，创作他们的人可能是eminem，也可能是snoopdog，我不知道，我一向欣赏不来rap。
　　倒是说到eminem和snoopdog，他们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我忽然对来自大洋彼岸、地球对面的，素未谋面且这辈子都没什么谋面的可能性的国际友人产生了一种好奇。他们可能已经死了吧，但他们的作品让我们这些活人得到片刻安宁——我不安宁，但柳青看起来心情比之前好了许多许多许多。
　　她偶尔会把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做几个手势，双唇会轻轻地跟着音乐律动，当歌词里有fxxk或者是shit的时候她会近乎激动地把那些词汇喊出来。我看看威猛先生那边，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旁边的周扬杰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和上车的时候一样面如死灰。
　　“温瑜，把窗户打开。”差不多在聒噪的rap中度过了一个小时，柳青打打刹车灯把车停下，后面的威猛先生也停住。我们面前的是一个指示牌，上面标着我们还有六十公里才会到达下一个地方。
　　威猛先生走到柳青窗边，先回头看了下周扬杰，确定他没有什么自己不想看到的动作之后转向柳青，“怎么了？”
　　“再往前开的话就要上高速了，你觉得要绕绕么？”柳青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在我看过的丧尸片中，没有任何一条高速路是不被车辆们堵住的。柳青含三支万宝路到嘴里，一次点燃，分出两支给威猛先生。
　　“没必要，刚才在城里的时候我注意了一下，”威猛先生接过柳青点燃的烟——我忽然后悔我不会抽烟了，要是我会的话，我还能间接跟柳青来个kiss；对周扬杰挥挥手，后者打开车门，继续失魂落魄地走过来，“有不少人还没有从城里出来，路上就算有车也不可能堵到水泄不通，如果要绕的话……等等那小子。”
　　周扬杰把烟含在嘴里，很久地吸了一口，吸到他开始咳嗽才把烟拿下来。他的双眼还是没有任何神采，如果要我说的话，相比之下，他现在的状态比我们之前遇到的丧尸群更让人绝望。
　　“小周，这附近的路你熟吗？”威猛先生本来想把手搭到他的肩膀上，但手僵在空中，还是没有落下去，我不知道这种时候不勾肩搭背可以改变什么，但威猛先生这么做肯定是由原因的。
　　“不熟。”周扬杰没有看威猛先生，也没有看柳青，更不可能是在看我。他盯着那支被他含在嘴里的万宝路的顶端。
　　我是不知道威猛先生是出于怎样的奇思妙想才会觉得有人会熟悉这附近的路，我不认为有什么人会在丧尸病毒爆发之前放着高速公路不走要绕道烧油。
　　“那看来只能走大路了呀。”威猛先生吐出一口烟，对柳青耸耸肩，“你先开吧，我们跟着；小周，回去吧。”
　　我在后视镜中看着比死人死得还彻底的周扬杰，当然也看着威猛先生。一个丧尸追上了威猛先生的奔驰，威猛先生一脚踹在它的肚子上，猎鹿刀出鞘，捅进了它的脑袋。开门，上车。
　　这次我真的不认为柳青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就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周扬杰会是我们的累赘——比我还累赘的那种累赘。我从他身上看不出半点他想活下去的意思，就算他活着，他的心也死了——死在了他的家里，死在了那个已经死了两次的女“人”身上。
　　死在了那个深吻中。
　　两辆车，四个人，继续在路上飞驰着。我们的目标是已经被柳青证实了的确存在且安全的东边某处的难民营，在那里我们会迎接新的生活，柳青会见到她不那么喜欢的父亲。可能我们会被拆散，但我们都能活下去。我现在心里有些复杂，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想去到那个能让我活下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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