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慈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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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徐国良生了病,徐家这两年就再没有了吃年夜饭和守岁的习惯——毕竟有个一看见自己就像只受了惊的鹌鹑一样安静的“儿子”徐泽真,还有个三十好几也不结婚,开了个茶楼却每天当成夜总会一样夜夜笙歌的妹妹徐国瑛,凑在一起吃饭守岁,那简直就是给吵架专门空了个时段出来。
  在徐国瑛独居的公寓,徐泽真特意给家里打电话拜了年。徐国良知道她不回去吃饭,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就把电话扔给了陈伯。
  “少爷,”陈伯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在躲着徐国良似的,“可算联系上您了,您没事儿吧?老爷听说火车站那边出了人命,急得到现在也没好好吃饭,一直让我打听您的消息。他今天还特意穿了你准备的新衣裳等着跟你吃年夜饭呢……”
  听陈伯这么说,徐泽真瞬间觉得十分羞愧。可腿上的伤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自己小时候身子不好跟药罐子似的,弄得现在很多药都对自己不起作用,也只能等它慢慢好。现在她一瘸一拐的实在没精力装什么男子气概,回去一露面就肯定会被发现端倪。
  嗫喏半天,她只能狠了狠心说道:“我这几天都得值班,姑姑这边离局里近一些,我过段时间就回去……”她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被挂断了,不用想肯定是徐国良的意思。
  吃罢了丰盛的年夜饭,徐国瑛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要和朋友们狂欢去,还撺掇徐泽真干脆换套女装戴个假发跟她一起去。
  尽管这是徐泽真难得的女装机会,但也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她实在是没心思再出门。蒙着被子就晕晕乎乎地做了一晚上的梦,一直到天光大亮,听见徐国瑛回家开门的声音,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看了一眼时钟,她瞬间就头脑一阵发懵——已经八点五十了!
  想到昨天苏沛文跟她说上午九点去翡翠大酒店负责新年聚会安保这一茬儿,她几乎是一秒钟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顾不得右腿疼得要命,她起床洗漱出门一气呵成,连站在门口一脸油光顶着乌黑眼圈的徐国瑛愣愣地冲她喊“大年初一你去哪儿?”都顾不上理,火急火燎地拦了个黄包车就直奔翡翠大酒店。
  好在徐国瑛的公寓就在租界里,一个银元的丰厚报酬也让过年还赶工的车夫跑得比汽车都快,赶到翡翠大酒店门口的时候还一个劲儿道谢个不停。
  好在没有迟到太久,徐泽真走进酒店大厅的时候,苏沛文还在和一帮子名流政客握手寒暄着,一看见她走进来,先是一愣就立马露出了赞许的眼神:“你小子还挺上道儿,知道穿身儿体面的衣裳。又不给咱分局丢人,还不会惹麻烦。”他左右看了看,这才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虽说是华商会的活动,可这酒店毕竟是在租界的地盘儿嘛……”
  徐泽真今天穿着的是姑姑给她准备的新衣服,一身咖啡色的三件套小西装,搭配雪白的衬衣和一枚精致的翡翠胸针,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倒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
  她本想说自己的巡警制服已经没法儿穿了只能扔在医院,可苏沛文只是摆了摆手让她赶紧去找其他人会和,就跟着淞沪警厅的几个头头进了主会场。
  徐泽真只好慢吞吞地往安检口走去,也许是因为刚才苏沛文的夸奖声音太大,也或许是穿着实在是有些天差地别,那几个穿着黑制服正忙着检查宾客的同事,无一例外地都对徐泽真没什么好脸色,各干各的根本没人搭理她。
  如果是别人,遇见这样的冷遇多多少少会觉得难堪。可徐泽真平时当惯了小碎催,反而是更习惯这种被人忽视的感觉,觉得这样更加自在些。
  尽管是过年,来参加聚会的人还真是不少。也许是因为来的都是些绅士名流,安保的工作倒是轻松得很,只需要检查一下宾客有没有带着刀枪之类的武器,就可以放人入场了。也正是因为没穿制服,她守的安检口反而没人靠近,倒是让她在边儿上可以靠在门框上稍事休息乐得自在。
  忽然间,门口一阵窸窸窣窣,人流似乎一下子大了起来。大批的记者,有的举着相机有的拿着纸笔,众星捧月一样围着一个穿着金色唐装的中年男人走进了酒店大门。一看那张脸,徐泽真就立马想起来,这位长得慈眉善目的唐装男人,正是经常出现在报纸上的华商会“隐形会长”——“大善人”钱正雄。
  说他是“隐形会长”,其实是指他虽然在华商会没有挂职,身家却足以抵得上华商会商家总和的一多半。当然,也正是因为家大业大,也才能撑得起他这种无私到吓人的善举。
  华童学校建不起,他出钱;闸北和南市不论哪边要修路,他都捐钱;更不用说他光福利院就建了四五个,华界谁家有孩子考上大学念不起,他还给出学费,还不要人家报答……慈善事业做了这么多年,他哪怕偶尔筹款不理想,也都是自己直接垫款,实在称得上“大善人”这个名号。
  今天这样大肆宣传地举行活动,记者们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新闻呢?一个个像是秃鹫一样围着钱大善人问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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