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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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
  
  如今正是冬春交替的时节,早晚温差最是剧烈,赵府长房的祠堂更是阴森寒冷。然而祠堂里近些日子很热闹,先是送走了一位隔壁府邸的庶女,又举办两房的祭祖。祭祖的桌案还没完全撤下,又迎来了一位隔壁府邸的嫡女。
  
  赵若歆已经在祠堂里跪了整整一夜。
  
  昨日一从香山寺回来,她便立刻递了牌子进宫。赵老夫人还以为她是进宫去见贤妃娘娘,特地替她单挪出了一辆翠盖珠璎八宝车,还拉着她的手殷殷叮嘱她见了贤妃以后该如何问安,该如何答谢那些贤妃在年前年后,派人络绎不绝送来的礼物。
  
  哪知道,赵若歆进宫求见的是皇帝楚韶驰。
  
  赵若歆求见的时候,皇帝正在御书房内同几位大臣议事。听着赵府嫡女在外求见,他也只以为赵若歆是从后宫娘娘们那里过来,顺便给他拜年请安,直接就挥手让赵若歆进去了。
  
  赵若歆进去以后,见到有两三位大臣在场,着实犹豫了下。但在皇帝慈眉善目地问她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她还是当场提出了退婚的请求。
  
  钦天监已经算好了她和楚席轩大婚的时辰,就在今年秋天重九节的前一日。礼部已经开始着手大婚的流程和仪式,工部也在制造大婚所用的鸾架,内庭更是从去年中就开始相关筹备。若是再不赶紧提出退婚,还不知道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尤其是,赵若歆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回到身体是什么时候。
  
  皇帝听见她要退婚,很是惊讶,但仍然慈眉善目地问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退婚呢,可是和老三吵架了?”
  
  赵若歆不愿意把过错都背到自己一个人头上,也不愿意替楚席轩遮掩,便如实地委婉回答:“三殿下心中另有他属,臣女不愿意耽误他们。”
  
  皇帝懂了,许就是老三在除夕年宴的养心殿门口,和赵府庶女发生的那一桩官司。
  
  但他仍然笑眯眯地道:“知子莫若父,老三是什么样的性子,朕如何会不知道?诸子之中,老三最为像朕,他对你的心意,朕也是十分了解的。若说他心中没你,朕第一个不信。”
  
  皇帝慈蔼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赵若歆,温和的目光里充满了疼爱,就像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老父亲:“你放心,朕回头会替你好好地教训老三,管保他再也做不出惹你不高兴的事情。在你二人成婚后,朕让老三什么都听你的。”
  
  “陛下。”赵若歆跪在地上,身量娇小,脊梁却挺得笔直,一双温婉漂亮的杏眸里,流露着的都是果决和坚毅:“不是三殿下心中没有臣女,而是臣女心中已经没有三殿下了。”
  
  她抬首挺胸,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口中清脆道:“臣女恳请陛下,恩准臣女退了这门亲事。若是陛下仍然想结两姓之好,臣女愿和陛下指派的任何一位宗室子结亲,只除了三殿下。”
  
  “若朕不愿呢?”皇帝面上慈蔼的笑容不改,瞳孔里的目光却格外不善。
  
  “若陛下不愿,臣女也愿意落发为尼、终生不嫁,绝不耽误三殿下以后的亲事。”赵若歆铿锵有力地说,娇小的身姿迸发出迥然不同的坚定力量。
  
  “你是在威胁朕?”皇帝眯起了眼睛,冷沉着一张脸。
  
  “臣女不敢。”
  
  皇帝看了在场的几位臣子一眼,重又慈蔼笑道:“歆丫头今日莽撞了。朕且恕你无罪,你回府再好好思量几日吧。”
  
  “陛下,臣女是认真的。”赵若歆坚持地说道,决然地跪在地上:“请陛下准了臣女。”
  
  “好,那就朕同你再一齐思量几日。”皇帝慈爱地微笑,眼中笑意不达眼底,有些渗人:“钟四喜,送歆丫头回府!”
  
  然后赵若歆便跪在了祠堂里。
  
  一听说她进宫去跟皇上提了退婚,赵鸿德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当场就要找那许久未曾挥过的细长柳条,对着自己的嫡女好好地施上一通家法。
  
  是赵老夫人拦了下来,却也是赵老夫人亲自将自己的嫡孙女给关进了祠堂,责令她好好思过悔改。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进来,照亮了祠堂里晦暗的牌位和画像。赵鸿德扶着赵老夫人的手,一同走了进来。
  
  赵老夫人威严道:“四丫头,你可知错了?”
  
  “孙女不知。”赵若歆说。虽然跪了一夜,可她的仪态却不见有半分杂乱。
  
  “你!”赵老夫人气得脸一黑,衰老的身体因为愤怒而颤颤巍巍:“你可知你的婚事牵扯了多少人的利害干系?你可知你这么贸然地提出退婚,会给咱们赵府,给你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孙女只知道自己不愿意嫁给三殿下。”赵若歆面容平静。
  
  “你不愿意嫁也要嫁!”
  
  赵鸿德怒不可遏地喊道,怒火像是要把他的眼窝子给烧焦了:“自古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岂容你在这里放肆?老子说让你嫁,你就得嫁!”他上前一步死命戳着赵若歆的眉心,怒叱道:“老子辛辛苦苦养育了你十六年,你当闺女的不主动思取回报却也罢了,竟然还来拆老子的台!天底下有你这么当闺女的么?!”
  
  “若婚姻大事果真讲究父母之命,那母亲当年也不会嫁与父亲!”赵若歆大声喊道。
  
  她偏头躲过赵鸿德用力戳来的手指,冷冷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听闻外祖当年是要将母亲许配给陈家将军的,是父亲的一曲凤求凰拐带了母亲,从此传出了一通大晋虞文君私奔赵相如的故事,这才有了父亲与母亲的天定良缘。”
  
  晨曦的清冷微光下,少女披着火红的狐裘,冷冷地站在灰暗扑仄的祠堂里。
  
  她随意地从日前祭祖未曾撤下的桌案上捡起了一炷香,插到那幅盈盈微笑着的赵虞氏画像前。
  
  “父亲自己风流肆意,鼓励虞氏女反抗父母之命,深夜奔赴赵府。这桩当年的旧事佳话流传至今,时刻为父亲的名士美名添砖加瓦,世人都赞您不拘世俗和不落窠臼。怎得如今到女儿身上,您就开始拿您不屑的那一套礼教规矩来压迫女儿了?”
  
  “至于父亲所说的养育女儿十六年。”赵若歆沉了脸色,姣好的面庞像是覆上了一层薄冰。
  
  “女儿过去年纪小,只以为我赵府寒门起家,日子过得艰难。可如今女儿大了,每每在外都能听到父亲与母亲当年的那场倾城之恋。”
  
  “京畿百姓们提起父亲母亲,总会赞叹当年那场大婚的盛景。说是虞氏将门女带了红妆十里、妆柩百抬,嫁与了年轻英俊的探花郎赵鸿德。前头新娘子的花轿已经进了门,后头送亲的虞家大舅哥仍在府邸里装箱子。火红的妆柩从城南虞府,一路流水儿似的铺到城东赵府,连绵不绝。”
  
  “女儿今日想问父亲一句,我母亲虞柔的嫁妆到哪里去了?”
  
  “四丫头!”赵老夫人重重地敲了下龙头拐杖,沉着脸色冷声道:“祖母不知你在外面都胡听了些什么,但我赵府从不曾贪墨过媳妇儿的嫁妆!”
  
  “那祖母能告诉我,母亲的嫁妆去了哪里吗?”赵若歆面带微笑,神色冰冷,“母亲乃是将门嫡女,纵使外祖父当年再不同意她与父亲的婚事,总归也还是会替她准备上一两担嫁妆的吧?”
  
  “看来你早就问你母亲的嫁妆了!”赵鸿德冲冠眦裂,吹胡子瞪眼睛道:“小小年纪,心机竟然如此深沉!为父也不怕告诉你,你母亲的嫁妆是被充入了我赵府公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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