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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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若歆准备从细微之处入手,润物细无声地逐步靠拢楚韶曜的审美。
  
  于是从翌日起,赵府嫡女的眼角多出了几枚雀斑。不细观察的话,看不出来。
  
  由这几枚小小雀斑起,赵府嫡女肉眼可见得由明艳变到朴素。肤色一天比一天暗沉,妆容一日比一日老气。渐渐地,就连鼻翼两端也开始出现了时有时无的小斑点。凝白胜雪的皮肤悄悄地变褐,明眸善睐的眼睛硬是出现了几道手一摸就能消失的鱼尾纹。
  
  赵若歆做出这些改变,内心不是没有压力。
  
  就连如陈小侯爷这般粗枝大叶的少年,都过来委婉问她是不是近来有什么心事,导致休息得不好,竟让气色这般暗沉。
  
  赵若歆正在琢磨明日要不要在脸上再添上几粒小痣,听了小侯爷的话只得心虚摇头,梗着脖子硬是声称自己本就长得这样。惊得陈小侯爷嘴巴都张大了几分,怀疑她是不是被人给下了蛊。
  
  功夫不负有心人,赵若歆发现楚韶曜对她的关注一日比一日多。
  
  从前煜王爷并不会失礼地注视着她的面庞太久,每每只是看了她几眼就急急撇过头去,像是在避嫌。可如今的煜王爷,时常就会盯着她的面庞蹙眉发呆,眼神也不再似从前那般飘移。
  
  有一次课上,楚韶曜甚至径直地看着她陷入了沉思,认真和专注到就连贺学究拼命敲击竹板他都没有听见。
  
  看着逐渐沦陷于自己“美貌”的煜王爷。赵若歆内心叹气,这就是狗芍药的审美啊。一般变美都很艰难,可变丑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不近女色的楚韶曜,就这样被她手到擒来的俘获,还真是,没有成就感啊。
  
  赵若歆心想,就冲着楚韶曜时不时盯着她发呆的频次看,兴许她翰林赵府就离收到煜王府聘礼的日子不远了。
  
  楚韶曜不曾让赵若歆多等。
  
  煜王府流水似的的珍宝箱子在几日后便送到了赵府。不愧是煜王爷,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光是偌大的檀木箱子就足足有几十抬,仆役们来回搬了十多趟,才将珍宝全部搬进赵若歆的小院。
  
  随着珍宝一同前来的,还有鹤发童颜的齐太医。
  
  齐太医是赵若歆的老朋友了,去岁时他就曾奉煜王爷之命,来给赵府嫡女看脑子。这一次,他携着楚韶曜的口谕,带了几十箱的奇珍异宝,再次来到赵府嫡女的小院。一见面,他便慈眉善目的向赵若歆传达了楚韶曜赤忱火热的心意:
  
  “赵姑娘,王爷说你得了黄疸症,让老夫来给你瞧瞧。”
  
  赵若歆:……
  
  民间孩童里因着营养不良,常有得黄疸症者。具体表现为肤色蜡黄、面柴肌瘦。然而赵若歆万万没想到,楚韶曜竟是认为她也得了黄疸症。他不应该沉迷于她蜡黄的美貌,而后心神荡漾见色起意,随之派人前来下聘么?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
  
  齐太医一挥打手,指着院子里满当当的檀木箱子道:“这些都是王爷替你挑选的补品与药材,老夫也都将它们分门别类的归置好了。足够赵姑娘日日不停地吃上好几年,管保能让你将肤色给养回来。”
  
  说罢,齐太医面露疑惑。
  
  “赵姑娘,老夫冬天时不是写了好些个美容养颜方子给你么?你按着那些方子服用,理应容颜气色愈发光彩夺目才对,怎会还患上了黄疸之症?莫非你没有严格按照老夫的方子来调理,或是遇到了卖假药的黑心郎中?”
  
  赵若歆:……
  
  赵若歆洗干净脸庞,抑郁了好多天。
  
  步子还是迈得太大了。楚韶曜对她原本清丽容颜的印象过于深刻,一时半会儿竟然无法撼动他心中对她肤白胜雪的刻板印象。
  
  失策,失策。
  
  做人还是应该要脚踏实地,一口吃不成胖子。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容不得赵若歆展开扮丑大计了。
  
  接下来的赵府,有两件大事要办。一件是长房的嫡次女赵若锦即将出嫁,一件是赵若歆自己的及笄礼即将到来。
  
  长房大伯赵鸿良家有三个嫡出子女。大姑娘赵若婧在十多年前便已经嫁人,数年不曾回京省亲了,大哥赵彦峰也早几年前就已经娶妻生子。阖府嫡出子女里,就还余一个最小的二姑娘赵若锦尚且待字闺中。
  
  赵若锦的婚事一直不大好定。
  
  因着赵府老太爷曾经官至工部侍郎,死后又被圣上开恩,追赠了一品文俭公的谥号。二老爷赵鸿德也十分争气,既是翰林大学士,又在不惑之年便出任了吏部侍郎,比当年的赵老太爷更胜几筹。又遑论赵府还有个准皇子妃在,所以二姑娘赵若锦的婚事不会差。
  
  问题在于,赵若锦的生父,也就是长房大老爷本身不甚出众。
  
  大老爷赵鸿良不是读书的料,所担任的六品詹士,还是当初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替他捐官得来的虚职。家里有个准皇子妃的堂妹在,赵若锦夫家也不好定得太低。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拖着,一直拖到今年赵若锦十九岁。才总算在赵若歆和楚席轩悔婚后,将她的婚事给定下来。
  
  “四妹妹,不瞒你说,你跟三皇子解除婚约,我怕是最高兴的人了。”定亲那天,赵若锦拉着堂妹的手由衷感慨:“此前我的亲事一直不太好定。定什么人母亲都嫌人家门楣太低,配不上咱们的一品文俭公府。”
  
  “可其实咱们哪儿是什么公府啊,咱家的文俭公牌匾是祖父去后,圣上开恩赐下来的,根本没有爵位可袭。偏父亲和母亲还巴巴地将牌匾给挂着,就好似挂了以后就真成了公侯之家一样,平白得还让人笑话。”
  
  “母亲总说四妹妹你是皇子妃,我的婚事便也不能太差。可她也不想想,四妹妹你是翰林大学士的唯一嫡女,而我又是什么。我不过是个六品小詹士家的嫡次女罢了。”
  
  “二姐姐。”赵若歆面露愧意。
  
  赵若锦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发发牢骚罢了。从前我是嫉妒过你,可各人就是有各人的命。我都十九岁了,亲事还没有定下,父亲和母亲还在对我待价而沽,总觉得后头还有更好的人家等着我。可我自己知道,实在不该再拖下去了。”
  
  “这不,你和三皇子退了婚了。从前那些门楣高的来相看我的人家都退却了,滑稽得很。当中有一户是忠勤伯府,原先家里是想把我许过去当伯爵夫人的。可是忠勤伯爷都四十几岁了,他前头妻子留下的嫡子比我还要大上两岁。我不愿嫁,可父亲一直劝我。”
  
  “劝我说,嫁过去了就是伯爵娘子。不仅去哪儿都八抬大轿的面上有光,将来就算给大哥哥也能帮着提携一二。”
  
  “父亲为我只是捎带的,他真正为的,是大哥哥。幸好,你和三皇子退婚了,那忠勤伯爷怕惹事,便也息了和我赵府结亲的念头。我这才免了给人当续弦。”
  
  “多亏了四妹妹你替我留心。现在定下的这个,虽然只是个和父亲一样的六品小官,还马上就要出任外地。可他二十几岁,功名是自己考来的,官职也不是似父亲那样的虚职。我嫁过去是他的正头娘子不说,他就是冲着我赵府文俭公的牌匾,便也不敢欺侮了我去。”
  
  “二姐姐。”赵若歆叹气,止住了赵若锦留心不留心的话头,岔开话题道:“你嫁了人以后,这府里就再没有一个我能说话的人了。”
  
  “从前也未见得你有多和我说话。”赵若锦笑,“从前你都只喜欢赵若月那个庶女,如今我要走了,你倒开始舍不得我了。”
  
  “从前是妹妹不懂事。”赵若歆说。
  
  但其实过去的确是没有许多话可讲的。赵若歆从前一直都很忙,不是忙着上课学各种技能,就是要进宫去看各位主子娘娘,顺带还要参与各个公主小姐举办的诗会画展,剩下的时间还要分出固定的份额去城西看贺老夫人。恨不得每日里时间都能掰成几瓣用,便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和隔壁府上的堂姐整日里聚在一起闲话。
  
  当然赵若锦也只是说说而已。
  
  大家族里姊妹众多,事务也多,互相关系比起亲密无间更容易是生疏守礼。赵若锦和她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也就是同样远嫁的大姑娘赵若婧,关系都不甚亲厚,又遑论是堂妹赵若歆。也就最近这半年,两人才开始真正亲近起来。
  
  堂姊妹两个一时相顾无言。
  
  “马上就二姐姐的好日子,我不该说这些丧气话的。”赵若歆笑道:“二姐姐马上大婚,我本应送些金玉首饰给二姐姐做头面。但二姐姐也知道我的情况,我现有的东西不多,还都是宫里赐下的旧物,轻易送不出去。而且退亲后,我又把贤妃娘娘和三殿下这些年送来的东西,都一文不少的还了回去,眼下我手里着实没有多少银钱了。”
  
  “你我之间,就不必整这些虚的了。”赵若锦抹着泪,“你虽是二叔父的唯一嫡女,可日子不见得比我宽宥多少。况且你是妹妹,我是姐姐,你原先也不必要为我准备什么。”
  
  “理是这么个理,可情义上我总该向姐姐出些心意的。”赵若歆拿出一张单子,正是楚韶曜前几日送来的那些药材清单。她将单子递给了赵若锦:“我思来想去,念着渝州偏远,二姐姐此去沿路颠簸,许是要受不少车马之累。便将近日新得的一些补品药材送给姐姐,都是燕窝人参一类的好东西,姐姐沿路兴许用得上。”
  
  “这就是前些时候煜王爷送给你的东西?”赵若锦接过那药材单子细看,而后惊得直咋舌:“竟然这么多?这些可都是宝贝,你竟然都给了我?”
  
  “我自己也留了一点的。”赵若歆笑,“只要姐姐不嫌弃我送药材是不吉利就好。”
  
  “怎么会不吉利,极品的燕窝松茸人参雪莲,你送的都是危急时可以救命的东西。这些在京里都是有价无市,又何况是在那渝州。”赵若锦细细摩挲着那份单子,好一会儿才羞赧道:“我走后不久就是你的及笄礼了。原先我也给你备了一套首饰,可现在跟你这副清单比起来,那套首饰就太单薄了。我得回去给你重新准备一份大礼。”
  
  “那我就等着二姐姐的大礼了。”赵若歆笑了笑,忽而歪头娇憨道:“其实我很羡慕二姐姐。你的嫁妆虽然不比那等勋爵之家的女儿丰厚,可也是大伯母亲自用心准备的。而我的嫁妆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当初陛下说他会叫大内给我备嫁妆,可如今定然是没有了的。以后我嫁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若锦低头摩挲着药材单子,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晁家就正式派人来迎亲了。
  
  因着晁文林刚接了任命,要赶着去远处的渝州赴任。故而两家从定亲下聘到大婚,总共就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匆匆忙忙的,赵府二姑娘就走完全程的嫁出去了。
  
  婚礼倒是办得很热闹。
  
  装病的赵鸿德出来主持,赵若歆也去往隔壁府邸帮着操办,几日里又贴进不少体己东西进去,急得青桔都拉着她说:“小姐,您得为自己考虑。二姑娘又不是您的亲姐姐,您何必要对她这般掏心掏肺?”
  
  赵若歆便只是笑,仍然自顾自地将自己房里所有能送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一股脑儿地送给赵若锦添妆。
  
  东西其实不多。可一个箱子接一个箱子的,都是真正的金贵之物,就显得特别气派。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赵氏两府也素来存在攀比的,尤其是仆役之间。通常长房的人会说赵老夫人在长房,祠堂也在长房,所以长房更高贵些。二房的仆役就会跟着道,可二老爷官职高,二房还有学堂,比较起来还是二房更出彩。
  
  现下赵若歆给堂姐添妆的举动,就令翰林赵府的不少仆役都很忌愤,逢人就夸张道:“二姑娘的嫁妆里得有一多半儿,都是我们家四姑娘备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四姑娘才是二姑娘的亲娘呢。”
  
  还有人说:“四姑娘是不是因为被三皇子退婚,嫁不出去了,所以才会把这些年攒下的东西都送给二姑娘,而她自己再也不抱有嫁人的希望了?”
  
  总之几天时间,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都有。
  
  到最后,就连赵老夫人都听了风声,出来委婉地劝阻赵若歆,说知道她心善,与赵若锦关系好。但也应该为自己以后考虑,好东西都送出去了,不提将来嫁人,就说半旬后的及笄礼该怎办。
  
  赵若歆仍然只是歪头天真的笑,一副只要二姐姐好,她就万事满足了的模样。赵老夫人便也没办法,只得想着以后从她自己的体己里,再多多补偿给这个憨傻的四孙女。
  
  渝州偏远,新婚的赵若锦带着十里红妆走了水路,风风光光地和夫婿晁文林赴任去了。
  
  她那嫁妆比起真正的权贵人家纵然是拿不出手,但震慑小门小户的晁家却是绰绰有余。晁家老太太原本还有些嫌弃赵若锦年纪大,等到成亲当日看见赵若锦嫁妆里那山一样的雪莲灵芝,什么怨言都憋到心里去了,只敢唯唯诺诺地附和着赵家说话。
  
  而赵若锦准备的那份及笄礼,则在她成亲后的第三日,也就是回门那天,提前交给了赵若歆。
  
  空空的一个木匣子,里面连个最简单的银簪子都没有,就只放着几张薄纸。却是赵若歆一直期盼着的东西。
  
  母亲虞柔的嫁妆单子。
  
  虞柔走的时候,赵若歆还小,她也不知道虞柔究竟留下了多少东西。只是瞧着赵氏两府的富贵看,当年虞家应该是留了不少财物下来。只可惜她从未见过母亲的嫁妆单子,便也无法辨别究竟哪些东西是本应属于她的。
  
  翰林赵府过去是陈姨娘掌家,现在是赵鸿德身边的贴身仆役何仞在管,赵若歆从来只能从旁协助,也最多只能管管自家府邸的事务。她遍翻府内所有库房,都寻不见母亲虞柔的嫁妆单子,便怀疑这份清单是在了隔壁大伯府内。
  
  不枉她为堂姐赵若锦的婚事如此操劳。
  
  那二姐夫晁文林,是她附在楚韶曜的腿儿上时曾经见过,知晓此人品端方、正在说亲,才将此人的简历写来递给赵若锦。晁家并其他有意向和赵若锦说亲的人家,她也都拜托了煜王爷好好调查,将他们的情况细细说予给赵若锦听。
  
  就连晁文林本人,她也都带着赵若锦悄悄去到晁文林常去的茶馆里,亲自装作路人地相看了一番。
  
  她这般费心费力,就是想要看一看母亲虞柔的嫁妆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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