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以战练兵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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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郭队专门研究过‘以战练兵’能够让老兵速成的要诀,我们尤其关注为什么在战场上,新兵的枪法能够以训练场上十倍,甚至是百倍的速度成长,后来我们得出一个结论。”
   
    赵志刚站起来,走到办公室墙壁上挂的黑板前,抓起粉笔,在上面写了大大的两个字——死亡!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亚洲战场上,士兵们使用的武器,还是打一发子弹,就必须拉一次枪栓的老式步枪,想要有效消灭敌人,就必须瞄准后再扣动扳机,实施精度射击。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够活着向敌人射出几发子弹,所以士兵每次瞄准敌人扣动扳机时,都是抱着必死的觉悟。”
   
    日本这个国家,明治维新后经过几十年发展,已经完成从农业国度到工业国度的转变,而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国,工业发展才刚刚萌芽,中国与日本的战争,就是一场工业化国家侵略农业国家的非对称战争。
   
    也就是因为这样,日军才会骄横不可一世,喊出了“三个月灭亡中国”的口号。在战争伊始,日军也的确是气势汹汹,打得数倍于己的中队溃不成军,短短几个月,就攻陷了中国半壁江山。
   
    山河破碎,外敌入侵,在那个战火连天,就连地球都快要被打红的疯狂年代,无数热血男儿唱着心中无悔的战歌,前赴后继地走上战场。他们在战火中不断牺牲,他们在战火中不断成长,在八年时间里,整个中华民族付出了上千万军民伤亡的惨痛代价,整片华夏大地都散发着鲜血的味道,风中都会传来悲伤的哭泣,但是就在这一片悲伤的土地上,无数平民“以战练兵”成了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
   
    八年浴血抗战,曾经被日本人称之为“东亚病夫”的中国,硬是打出了一个全民皆兵的情景,把日本侵略者拉入了战争泥沼,再也无法挣扎出去,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日本以战败国身份签下了无条件投降书。
   
    “人在面临死亡时,由于精神高度集中,在感觉上时间会十倍甚至百倍地变慢,在死亡来临前的区区几秒钟时间内,很多人甚至会将自己的整个人生重新回忆一遍。在死亡的压力下,一个人的心脏骤然收缩,又猛地舒张,在这个瞬间,精神绝对专注,无论学习什么都能达到事半功倍,甚至是十倍的效果!”
   
    赵志刚盯着燕破岳和萧云杰的眼睛,沉声道:“这种训练,就像是在火山口上走钢丝,危险而精彩。如果你们只是抱着‘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这种可有可无的心态进入部队,又觉得当特种兵很牛、很拉风,有过这样的经历回家后可以向身边的同伴吹嘘,而挤进了始皇特战小队,那你们最好现在就选择放弃。”
   
    燕破岳和萧云杰当然都明白,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以战练兵”的训练方式,固然让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别人需要几年时间才能积累下来的能力,但是同时必然有着高致残、高死亡率的风险。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信念支撑,他们就算是再勇敢,再胆大妄为,也不可能长时间坚持下去。
   
    在无过便是功的体制内,赵志刚为他们设计这种高风险训练,本身就已经承担了巨大风险。赵志刚必须要评估,他们两个人,有没有资格接受这种风险过于巨大的训练。或者说,他们有没有在危险与逆境中崛起,硬生生冲出一片天空的潜力。
   
    萧云杰率先开口了,他洒脱说道:“我从小就爹死娘嫁人,只能死皮赖脸地在一堆所谓的亲戚家里看着白眼混日子。被他们像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就这么吃着‘亲戚’牌百家饭长大,能读完高中,已经是意外之喜。”
   
    萧云杰双手在空中比画出一个瓶子的形状:“我在十五岁时,住在二叔家里,后来又寄宿到学校,每周才回去一次,每次回去我都带回去这么大一个瓶子。婶子给我的生活费,就算是只吃馒头,都吃不饱。所以我每周回家,都要从咸菜缸里捞一瓶子咸菜。而婶子在这个时候,总会在我身后,不阴不阳地说上一句——吃货,咸菜疙瘩都咸不死你!部队对我来说,就是天堂啊。”
   
    萧云杰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他真的没有开玩笑:“不用再吃那难吃得要命的咸菜疙瘩,每顿都是好几菜一汤,有荤有素,管饱管够,每个月还有津贴拿,我享受了这么多原来根本不敢奢望的事情。别说是拼上命训练,就算是战争真的爆发,要我萧云杰扛着炸药包上战场去炸碉堡,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赵志刚沉沉地点了点头,像萧云杰这种人,从小就尝尽人间冷暖,在他看似玩世不恭的洒脱笑容背后,隐藏着的,分明就是一颗感恩的心。无论是谁对他好,他都会深深地记在心里,就是因为听多了类似于“二婶子”的冷嘲热讽,他对于获得力量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
   
    赵志刚没有掩饰他对萧云杰的欣赏,温声道:“不怨天,不尤人,屡经挫折,依然坚强得像石头一样,而且心怀希望。我相信不出十年,你就会让那些曾经对你冷眼相看的亲戚们后悔,让他们睁大眼睛看清楚,原来你萧云杰才是英雄!”
   
    萧云杰眼睛里猛然扬起了一缕近乎疯狂的火焰,他霍然挺直身体,用尽全力放声喝道:“是!”
   
    赵志刚的目光落到了燕破岳的身上,坦率说,在三个问题士兵当中,他最喜欢、最有所期待的还是燕破岳:“那你呢?”
   
    “我进了部队,就没想着当三年大头兵,再灰溜溜地离开。我既然当了兵,就要努力在最牛的部队当最牛的兵,将来还要成为最牛的军官。”
   
    燕破岳挺起了胸膛,挑起大拇指对自己指了指:“想做最牛的,自然要接受最牛的训练,只要不是再让我回炊事班去放羊,指导员您有什么花的绝的狠的,只管使出来就是,我爸常告诉我一句话……命硬克死牛魔王!”
   
    赵志刚开始鼓掌了:“‘命硬克死牛魔王’,好霸气,好威武,这样我就真的放心了。”
   
    萧云杰在一边无言地摇头,心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嗒嗒嗒……”
   
    八一式班用轻机枪在有节奏地不间断点射,子弹一地打在距离燕破岳和萧云杰头顶不足半尺的山坡上,子弹在山坡上钻出一个又一个拳头大小的弹孔,大把大把的泥土混合着小石子什么的东西,就那么纷纷扬扬地向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身上挥洒个不停。
   
    没有经历过这种实弹扫射的人,绝对无法想象,子弹“嗖嗖”地从距离头顶半尺多的位置飞过带来的那种心惊肉跳,更不会明白全身一万三千六百六十六根汗毛一齐倒竖而起狂跳霹雳舞,就连心脏都为之欢呼的刺激。
   
    “燕破岳,你就是一个二杆子,一个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瘪犊子!”
   
    萧云杰真的要气疯了,他们两兄弟在一条大概有两尺宽、一尺半深的土壕内,顶着机枪扫射拼命向前爬,现在赵指导员还只是在用八一式班用轻机枪向他们扫射,但是如果他们没有在规定时间内爬完这条弯弯曲曲、最起码也有五百米长的土壕,达到指定地点……在赵志刚身边,可是还架着一门货真价实的八二迫击炮!
   
    谁敢保证以赵指导员的疯狂,不会真的向他们开上几炮,再让他们体验一下特种兵在战场上被敌军炮击的滋味?!
   
    这种用工兵锹临时挖出来的战壕,底部肯定不可能像水泥槽子般平整,会略有高低起伏,有时候还有几块石子突出那么一厘米半厘米的,平时这些根本不会引人注意,可是现在子弹在头顶半尺高的位置“嗖嗖”乱飞,燕破岳和萧云杰恨不得把身体嵌到山里,像蚯蚓一样在土里钻行,别说是高出一厘米,就算是高出一毫米,他们都会吓得心惊肉跳。
   
    萧云杰一边爬,一边用嘶声吼叫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与愤怒:“被人拿着机关枪在脑袋上不停地突突,现在你高兴了吧,还什么命硬克死牛魔王,人家牛魔王有七十二变,能刀枪不入,绰号‘平天大圣’,你一个凡胎的伪特种兵,凭什么向战力值比孙悟空只高不低的牛魔王叫板?!”
   
    在萧云杰前面,把整个身体都趴在地面上,就连屁股都不敢撅起来,只能用手肘和膝盖发力,扭动着腰肢,就像是一条蛇般在土壕里向前“游动”的燕破岳,回应道:“牛魔王除了七十二变和刀枪不入,还有更强大的一个优点。”
   
    “什么?”
   
    “牛魔王先娶了一个铁扇公主,又整了一个绝对风骚又温柔似水的狐狸精。又是公主又是狐狸精的,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这才是我等色狼同志必将效仿崇拜的楷模啊!”
   
    “楷模你个死人头啊!!!”
   
    “啪!”
   
    机枪子弹打中了他们头顶一块足有拳头大的石头,花生米大小的碎石屑四处飞溅,砸到两个人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划出了一道道细细的血痕,这种最直接的死亡压迫感,让两个人一齐闭上了嘴巴。
   
    两个人闷声不响地紧贴在地面,沿着土壕手脚并用地奋力向前爬,爬着爬着,燕破岳突然停止了前进,一直紧跟在燕破岳身后的萧云杰猝不及防之下,脑袋狠狠撞到了燕破岳那双穿着高腰陆战靴的大脚丫子上。
   
    几十点金星同时从萧云杰的眼前炸起,不明不白挨了这么一下,萧云杰再次愤怒地吼了起来:“你抽什么疯呢,快爬啊!”
   
    燕破岳侧起身体:“你自己看。”
   
    顺着燕破岳让开的缝隙望过去,萧云杰看到在前方三四米的位置,横着一块比篮球还要大上四五圈的石块。这块石头估摸下来怎么也得有一百多斤,静静地躺在只有两尺宽的土壕内,就像是铁锁横江般封住了他们的前进之路。
   
    “必须想办法把它挪走。”一想到那门架在地上,就连炮弹都准备好的迫击炮,萧云杰就是一阵心惊肉跳,“我敢用脑袋和你打赌,指导员把迫击炮摆在那儿,绝不是单单用来吓唬我们那么简单,如果你我两兄弟一直赖在这里停止前进,估计用不了多久,炮弹就会砸过来了。”
   
    燕破岳也急眼了,他倒是想把这块石头挪走,可是这块比篮球还大四五圈的石头,一百多斤重,就那么铁锁横江地拦在他面前,子弹在头顶不停地“嗖嗖”乱飞,身体稍稍抬高,就可能被子弹打中。在这种情况下,他手中连个铲子都没有,又怎么处理这块石头?
   
    “老萧,就凭咱们两兄弟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被一块石头给难住?”
   
    燕破岳面对困境,在这一刻当真是气冲斗牛:“咱们的绰号是狼狈为奸,如果有敌人敢拦在面前,兄弟我这条狼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暴打狠踹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但是这种不能力敌、必须要动脑袋瓜子的情况,就要由你这条狈来负责了!”
   
    爬在后面的萧云杰不由得瞠目结舌,燕破岳还不忘给他这位智囊兄弟打气助威:“咱们两兄弟又没有泡指导员的妹子,也没有刨他祖坟,他肯定不会弄一个无解的难题来把咱们往死里坑。兄弟,现在就是考验你临危不乱、急中生智的时候了!”
   
    萧云杰无言地对着燕破岳倒竖起一根大拇指,但在同时,他的大脑已经开始像硬盘一样高速转起来。
   
    就像燕破岳这个浑小子说的,他们和赵指导员无冤无仇,指导员不会弄个无法破解的死题来难为他们。只要他们能够找到破“关键点”的钥匙,自然就能破局而出。
   
    顶着机枪扫射,跳过这块石头,那纯粹是找死。他们两兄弟手中连个手榴弹都没有,就是赤手空拳前进,也没有办法用爆破手段将石头炸开。现在可是冬天,地面冻得比石头还硬,想要用双手做工具,在地上刨出一个西瓜大小的坑,把石头推进去填平,这条路也根本行不通。
   
    似乎唯一的办法,就是顶着机枪扫射,把石头丢出去。
   
    当萧云杰把解题目标锁定到这一块时,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关键点:“老燕你听,指导员用轻机枪射击时,有一套固定的节奏。你小子从小在军队大院中长大,又吃了那么多小灶,在这方面理论知识比我丰富。你给我好好听听,这种节奏代表了什么意思!”
   
    燕破岳侧耳倾听,没错,赵志刚的射击枪声,听起来就像是鼓点,是一种简单的韵律与节奏,燕破岳一边仔细聆听,一边在嘴里重复着枪声:“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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