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六章:死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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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
他们用自己想象力的极限在脑海中构筑出一个不可敌的龙骑士格拉西亚，拼尽全力去想象各种绝望的降临，甚至不乏有人构筑出一个宏大的场景——
城市的破灭，人们的哀嚎，沸腾的绝望与寂灭的死亡，而他们就在那燃烧的城市中与龙骑士格拉西亚决战，并最终一一倒下。
很显然，那只是想象。
现实总是能以一种轻巧的方式突破所有人的所有准备。
没有什么宏大的叙事，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滑稽，一群超凡者就在一条破碎的大街上像是刚刚学会用剑的人一样乒乒乓乓的打作一团，完全没有竞技场中那种威风八面的表现，所有人将生命寄宿在自己的剑锋，然后被人轻易击溃。
轻易到令人难以置信。
每一个超凡者都感受到那种绝对无法跨越的极限，越是厉害的超凡者越能看清那绝对的差距，他们更能清晰地感受到穷尽自己一生去钻研感悟的武艺，此刻却仿佛是在龙骑士格拉西亚的操纵下施展出来，所以剑锋未动之前，龙骑士格拉西亚就早已知晓他们的所有动作。
这种情景先前也出现过。
玛利亚·临光在对付夏尔·道格斯的时候，龙骑兵团的副团长就经历过这样的噩梦。
在场的每一个超凡者都曾是某些人的老师，或者至少在一些好事的贵族重金聘请下当过那些娇生惯养的外国贵族的临时教习，因此他们也曾体验过作为这种完全洞察的另一方的感受，也知晓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出现这种状况。
超凡者的老师，以及，只接受过一些基础训练或者干脆什么训练都没有接受过的门外汉。
只有这种程度的差距才会出现这种绝对掌握的状况。
骑士王那样的人物已经是故事中的背景，哪怕是“救世之光”辛西娅·弥赛亚，就活跃在一代人之前的这位最后的十王，在这个日新月异的卡西米尔被提起来时，也遥远得仿佛时应该被装裱在古董画中的久远故事。
现在，久远的故事活了过来，并且将人们对于自己构筑起来的对于这个时代的骄傲粉碎。
不，粉碎的只是肉体，不是精神。
死亡还在继续，抵抗还在继续，以玛恩纳·临光为中心，卡西米尔的超凡者们，那些经过各种难以想象的苦难终于获得在这片大地上安宁生存的强者们，正令人难以理解地将自己投入那吞噬性命的漩涡，成为一具随意倒在地上的尸体。
一次配合上的失误，些微来自龙骑士格拉西亚的干扰，就会有人死。
玛利亚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原本以为可以战胜龙骑士格拉西亚的力量被后者一点点，却又不可阻挡地抹除，似乎一切还是要回到最开始的那个想法：
玛利亚·临光，是这一次战斗唯一的希望。
但是自己又能做什么？
自己刚刚才被从那混乱的战场拖出来，刚刚才有人代替自己去死，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变成挽回这个局势的希望？
“放轻松一点，玛利亚。”
从背后伸出的手拍了拍玛利亚的肩膀，少女略微恍惚地回过头，身后的艾米丽腰间已经挂上长剑。
“我不知道你最开始的剑术老师有没有这样和你说过，当你握起武器的时候，必须先放下其余身份的自己。在你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之前，你好好看着面前的战斗就行了，反正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打算，不是吗？”
用天马的双眼看着龙骑士的格拉西亚的战斗，利用临光家族血脉中的神秘去将龙骑士彻底解析，然后从中找到战胜龙骑士格拉西亚的方法……
玛恩纳叔叔是这样的打算，可是玛恩纳叔叔的想法真的有用吗？
现场没有人达到龙骑士格拉西亚的高度，那么他们认为自己能成为扭转这一切的关键的这个想法，真的不是自欺欺人的骗局？
玛利亚感到肩膀被拍了两下，随后艾米丽从她身边走过。
艾米丽·格拉西亚压着腰间的长剑，玛利亚知道她要去哪里。
她会像是其余超凡者一样在战斗的外侧待机，等到围攻龙骑士格拉西亚的谁被杀死之后，就会立刻去填补那一瞬间的空缺，然后重复先前的缠斗，直到她也被杀死为止。
所有人，似乎都默认了这一切。
这荒诞的一幕甚至让玛利亚有一种错觉，仿佛现场有一台嗡嗡作响的绞肉机，然后一块块肉片排着队，唱着歌，跳着舞，一个接着一个跳进那绞肉机之中，变成一地鲜红的碎屑。
我会像你刚才看见的那些感染者一样死去。
赶来这里的高速公路上，艾米丽最后和她说的话突然又闪过玛利亚的脑海。
那一刻，她甚至升起某种极其可耻的念头，那种念头促使她伸出手，一下子抓住走向死亡的艾米丽，但是在后者似乎早有预料地回眸中，玛利亚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艾米丽用手包住玛利亚的手：“我会像你刚才看见的那些感染者一样死去。”
脑海里想到的声音再一次从同一个人嘴里说出来，而玛利亚很清楚艾米丽为什么会这么说。
高速公路上，自己告诉她自己已经准备好接受这个结果。
但是——
“对不起，艾米丽姐姐，我，我——”
将胆怯暴露出来比想象中要困难，玛利亚并不害怕死亡，但是她很害怕另外一样东西。
“——我好像，好像，做不到？”
少女最后甚至将语调奇怪的上扬，好似将胆怯包装成一个疑问，就可以减少此刻心中汹涌的愧疚。
她战胜不了龙骑士格拉西亚，她没办法让他们的死亡有意义！
话语真正出口的瞬间，承认绝望的那一刻，心中汹涌的情感再也无法抑制，不知道是何种味道的泪水凶猛地冲出眼眶，玛利亚一下子收回手想要按住那些眼泪，可是泪水却越过指缝，将她的情感带到人们的面前。
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暴露软弱，知道自己不应该浪费这宝贵的时间，知道自己不应该亵渎那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伟大而无意义的牺牲，但是！！！
“不，你能做到，玛利亚。”
转过身的拥抱让玛利亚瞪大眼睛，但是很快那无法形容的复杂情况就让她紧紧抱着艾米丽，令她将自己的软弱变成自己手中的气力，紧紧地抱着艾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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